严女士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泪珠像断了线似得不要钱的滚滚流下,身子一下软了,跌跪在地上,以手掩面,哭泣不止,撕心裂肺。
心好似针扎般的阵阵刺痛,那种痛,是种失去孩子的痛,是无法用感觉形容的。
小孩儿慌乱,他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在哭,他笨拙地伸出手,欲学着妈妈的样子,拍拍妈妈的头,以示安慰。
但显然他的手穿过了他妈妈的身体,小孩更着急了,他不断的想抓住妈妈的身体,却一次又一次的穿过去,更是着急了,泪水呆呆的滑下,滴在地上,却连地毯都未弄湿。
庄非终是叹了口气,再次蹲下身子,定定的望着小男孩,小男孩抽抽噎噎,想要说些什么,拉拉庄非,又指了指他妈妈。
看来这恶人我是非当不可了。
庄非严肃了神情,一双如深潭的眸子瞧着小男孩,小男孩也好似明白了了一些,伫立着未动。
“你即将要去天堂了,跟你妈妈说最后的话吧。”
庄非取来木桌上的灵纸及灵笔,递给小男孩儿,“字写不好,就画画吧。”
灵笔从毛笔、钢笔到现在的圆珠笔或碳素笔,变换了许多姿态,但它们的墨却始终都是一种,带有灵异体质之人的血搀着其他一些物质精炼而成。
灵纸则是用一种传说沟通阴阳两界的彼岸花渲染而成。
小男孩接过纸和笔,又望了望妈妈,便趴在地上专心画画了,单调的颜色,注定这幅画不会多姿多彩,这却成了小男孩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幅画。
很快一幅简笔画便成了,庄非接过,递给那位仍在地上哭泣的母亲,母亲的眼眶红彤彤,已有肿了的前兆。
那位母亲接过愣愣的接过庄非递来的画,怔楞了足有半分钟,颤抖着将画贴在心口,嘴唇翕动,手指微颤着伸出,奇迹般的,她的手再一次摸到了她的儿子。
小男孩微微笑了笑,身子渐渐消散,庄非默默垂眸,小男孩终于开口了,“谢谢你,大姐姐。”
声音渐渐消散于空中,身影也彻底散了,庄非这才惊觉,自己冰封的心有些解封了。
那位母亲怀抱着那幅画离开了,慈祥、欣慰甚至平和的望着心口处的那副幼稚的画,画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很幸福的笑着。
女人重重的向庄非道了谢,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
庄非微怔。
“哎呀,又赚了一大笔,这下我可以去买我新看中的那个护肤品了。”庄非一脸黑线着回过头,望着一脸“痴汉”神情的云婆,庄非刚才的感觉一下子都被她弄没了。
所以庄非有点烦躁了,随手一拉,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有点低气压的道:“说吧,这次又找我干什么?”
云婆闻言,眉毛一挑,把钱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拍了拍,这才安心。
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还就坐在庄非对面,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庄非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庄非想到某些不好的猜测,浑身一抖,连人带椅往后移了几步,“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到半截,庄非忽的说不出口了。
云婆却很好奇,又凑前几步,“以为我什么?”
庄非连忙甩出脑子里一些不好的画面,和这家伙呆久了,居然也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庄非僵硬着脸道:“没什么,话说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就是因为那个小男孩的事吗?”
云婆很奇怪庄非为什么忽然变了话题,但也理智的没在纠缠,嘿嘿笑着回道:“算是,又不是。”
庄非抽了抽嘴角,这算是什么回答。
“哦,那我先走了。”
庄非站起身,作势要走,却又因云婆的一句话停了脚步。
“你真不打算回家看看嘛,算算,你也有一年没回家了吧。”庄非身子微顿,却没回话,云婆也不在意,站起身继续道:“你这一年,断绝了一切和家人朋友的联系,只是每个月还会寄些钱回家,你还想要避到何时?”
说话间,云婆已经站到了庄非面前,云婆脸上的神情是庄非久违的,相似的神情,她只在当初自己做出成为灵媒这个决定的时候看到过。
“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每,当初我就这么说过,难道你后悔了吗?”
庄非身子微僵,却坚定地反驳道:“我没有,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渐渐地,庄非的声音有些低了。
云婆忽的笑开了,猛地一拍庄非的肩膀,庄非被拍得有些踉跄,“这就对了嘛,要不这样好了,我送给你一些我的珍藏版,帮你恢复勇气。”
庄非闻言,嘴角再度抽了抽,即使心里气得快炸了锅,面上却强挤出一抹笑容,“哦?是什么珍藏版?”
云婆凑近庄非耳边,“当然是各色小鲜肉啦,花美男,温柔帅哥,霸气王子,傲娇少年……任君挑选。”
庄非轻笑出声,云婆打了冷颤,却依然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仍自卖力地说着各色小鲜肉的特点。
“留着你自己慢慢享受吧,还有,注意点,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唉。”
会心一击,果然年龄永远是女人的硬伤。
庄非故作遗憾地摇着头,掀开帘子离开了,独留云婆一人在风中凌乱。
和这个时不时抽风的新潮“老太太”呆久了,庄非觉得自己的修行还不够,轻易一点小事便能被挑起火气,不过现在比初时好多了,至少能云淡风轻的讽人了。
虽说如此,但庄非被云婆这么一提,心情也是轻松不了了。
算算也确实快一年了,她不想也不能讲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唐事告诉母亲,所以她逃避了。
那个女人承受不了,从小失去了父亲的庄非是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母亲是个孤儿,为了庄非,再婚了,结果遇上一个爱酗酒打架的男人,再后来,那个男人喝酒走在街上,掉下河里淹死了。
经历过家暴,家变的女人,却还是活了下来,为了她的女儿。
为了生活,庄母做过很多事,餐厅的服务员,洗碗工,还有发传单,甚至是捡了塑料瓶拿去卖。
一个女人出门赚钱不知受过多少委屈,她也从来都不和女儿说,后来偶然让庄非看到了,从那天起她就发誓她一定要当警察,然后让那些坏人再也不敢欺负她的妈妈。
所以,你让庄非如何将这些告诉她的母亲。
难道实话实说?就说她辞职了,然后还改行了当了神棍?就因为发生她身上的那些荒唐事?!她做不到,她不能再让那个女人承受这些了。
每次心情不好,庄非都会来咖啡厅叫一杯热可可,然后静坐在窗边,任由氤氲的热气弥漫周身,然后趁烫时喝下去。
因为也只有当她疼痛的时候,她才会暂时放下那些愁思。
不过这次庄非却很快没有喝这杯热可可,因为有人“肆无忌惮”的坐到了她旁边,而且还是两个人,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