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玄没有说话，神色如常。
这是……默认？
乔西微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点撞邪了，总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她轻咳了一声，也没有客气，拿过了菜单看了起来，简单点了几样东西之后就将菜单给了服务生。
“对了！”司范突然大声叫了一句。
乔西微一颤，咬牙忍下了司范的一惊一乍。
“今天晚上有一个饭局诶！”司范的手肘动了动冯梓离。
冯梓离轻咳了一声，当然知道司范要干什么，有点不想帮腔，但是奈何司范的眼刀已经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他想忽视都不行。
“嗯……对。”冯梓离开了口，僵硬地帮了一句，眼神依旧是看着自己的碗。
江厉玄更是没有动静，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那……”司范笑嘻嘻地看向了乔西微。
乔西微往后轻轻一退，刚好服务生将菜端了上来，她没有注意，差点碰到。
手突然被人一拉，她的身子瞬间由于惯性朝着江厉玄的方向移动了一下，本能地伸出手，撑住了身子，没有再往那边动作，刚好避开了服务生撒出来的汤。
服务生脸色一慌，“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乔西微无心应答，眼神盯着江厉玄的手。
他的手还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仿佛会发烫。刚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
乔西微愣神期间，江厉玄已经放开了。
她的余光一扫江厉玄修长的指节，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
那时候的她总是喜欢跟着他，跟着江厉玄出门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带脑子，江厉玄总是会帮她安排好一切，她只要放心地迷糊着就行……所以经常走路绊倒，过马路走神，为了这个没少被江厉玄教训。但是每一次，他也只是轻轻将她一带，有一次直接就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
“乔西微，没有我，你连马路都过不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隐隐有比阳光更加耀眼的情绪，十分轻巧，似乎带着点小得意。
没有我，你连马路都过不了……
乔西微突然抿了抿唇，站了起来，低头道：“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她慌乱地离席，踩着地上的汤汁，不忘将自己的裙摆拉了拉，没有蹭到分毫。
江厉玄的眼神转了过来，定在她的身上，很久之后才缓缓移开。
乔西微没有去厕所，而是脸色苍白地靠在了过道上。
她没有出声，只是微微喘着气，觉得胸口很闷。所有的回忆在一瞬间漫了上来，提醒着她，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多么美好甜蜜的曾经……
对啊，那段日子她使劲封存，试图不要想起任何一个细节，但总是因为现实和过去的碰撞而不可避免地跑出一些来。她现在无法承受这样的提醒。
那些没有了江厉玄什么都不会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乔西微一个人过马路，一个人走人行道，一个人生……她终于学会了将高跟鞋踩得十分平稳，也终于学会了在惊醒之后的午夜又快速入睡。
她被一次一次地锤炼，也被一次一次地逼迫成长。最终她看起来谁也不需要了……但是，真的，谁也不需要了吗？
她冷汗淋漓，嘴唇苍白着并且开始颤抖，心里发虚。
快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乔西微转身出了走廊，突然一顿，愣在原地。
走廊的另一头……靠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乔西微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一步，不明白江厉玄怎么会跟着来了这里。
“不是去洗手间？”江厉玄抬眼，第一句是略带着轻嘲的。
乔西微抿唇，笑了笑，“改变主意了。”
“是想清理自己，还是清理回忆？”江厉玄一勾唇，再一次集中她的内心。
他每一次都将匕首拿得如此精准，刺伤她的位置从未失算。
“都有。”这一次，乔西微没有否认。
她确实都想清理。这些多余的回忆，多余的过去，没有了才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江厉玄听懂了她语气里的意思，突然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乔西微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和江厉玄回望。
从前她和江厉玄的对视里是不可能出现现在的情绪的，她只会害羞，只会拒绝对视，只会在对视之后满脸发热，耳朵发红。
“出息了。”江厉玄给出三个字，嘴唇微动，隐约可以看见嘴唇掀动时的洁白牙齿。
起风了。
贯穿着整个走廊，在她的脚边打转，吹着头发贴臂，有些散乱。
他说完三字，转身离开，身上凌厉的气质徒增不少。
乔西微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地惹毛了江厉玄。
再一次回到座位的时候，乔西微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不至于颤抖着坐上那个座位，坐在了江厉玄的身边。
司范也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也不敢大声喧哗，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去哪儿了？这么久啊……”
没有人回答他。
冯梓离透过厚厚的镜片看了司范一眼。
司范立刻意会到了冯梓离的意思，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笑着转头问道：“西微同学，你裙子没事吧？”
“嗯，没事。”乔西微点头，开始吃水果。
“人呢？没有烫到吧？”
“嗯。”乔西微正在发愣，没有心思想着司范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司范见她不接招，咬牙，转眼一笑：“哎呀那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烫伤了，晚上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参加饭局了！”
“嗯……嗯？”乔西微终于有了一些其他的反应，不解地抬起头问了一句，却看见司范笑得十分狡黠，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压力的意思十分明显——给你机会了，快接着啊！
乔西微眉眼都是一冷。
她怀疑司范这家伙是不是每一次都想着把她往绝路上逼，她经常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但是司老大爷就是有本事用自己的实力告诉她——不，还可以更糟。
她闭了闭眼睛道：“饭局应该是你们这一次来的主要应酬吧？我一个外人，参加了也不好。”
“不会不会的！你算什么外人！你要是外人，我，梓离，就都是外人了！”司范将话题往江厉玄身上带。
乔西微咬牙，眯着眼睛看着司范。
司范丝毫没有受到乔西微的威胁，对于他来说，乔西微的眼神杀伤力虽然也挺大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厉玄一生的幸福啊！所以当然是不能怠慢的……谁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在座的每一个都是见证了这两个人是怎么一路走到现在的，没有一个人忍心看着他们把自己毁掉，把对方毁掉。
“我觉得，不用了。”乔西微再一次强调道：“而且我也不太适应那样的场合……你们去就好。再说了，我晚上有约。”
空气滞涩了两秒。
江厉玄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连带着他周身空气都冷了好几度，最直观的感受当然就是乔西微。
乔西微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里又有什么不对劲了，这尊大佛又生哪门子气……
司范挥了挥手，打着圆场：“什么约这么重要啊！哪儿能有陪着厉玄重要！行了！推了！就这么定了啊，晚上你要不来，我就找人把你绑来！”
乔西微无奈地看了司范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下了。
司范看着乔西微的表情像是有戏，立刻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不再谈饭局的事情，就当乔西微是已经答应了。
乔西微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在心里将自己手中的哈密瓜当成司范，一点一点刺着，余光瞟到江厉玄的眼神已经移动了过来，立刻松了手，吃了那块哈密瓜。
终于熬到了早饭结束，乔西微才从餐桌上下来，紧绷着的神经突然一松，几乎虚脱。
“走吧。”江厉玄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长腿一迈，率先走在了前方。
乔西微疑惑地看向了司范。
司范好心解答：“我们待会儿去谈生意，你自己在周边逛一逛都行，但是别逛丢了啊！晚上准时见面！”
冯梓离在一边看着，转身跟着司范一起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走了回来。
乔西微诧异地抬眼看了冯梓离一眼。印象里冯梓离对她直接就当做是透明人的，很少有说话的时候。
“如果需要导游，可以说一声。”冯梓离道：“我安排。”
“不用了，谢谢。”乔西微笑了笑道。
冯梓离没有笑容，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晚上简单打扮一下，饭局比较重要，不要给他的形象抹黑。”
给他的形象？
乔西微一愣，立刻明白了。
指的自然是江厉玄。冯梓离就是出了名的严谨，除了江厉玄和司范之外，谁都看不上。
乔西微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转身离开。
她犯不着和冯梓离争什么，陪不陪着去她无法决定，但是打扮成什么样，当然是她自己的心情。
冯梓离眼睛一眯，司范走了上来，一勾他的肩膀道：“走了，看什么？”
两人这才脚步加快，跟上了江厉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