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时,大皇子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齐齐出门迎接,独独少了夏余音。
赵元隆看了看众人,不禁笑着回头问夏伯渊,“小音儿呢?”
因赵元隆比夏余音年纪大许多,他一直管夏余音叫小音儿。
夏伯渊看了看迎接的人里,果然不见夏余音的影子,不禁心里涌上气恼,这个丫头从来就未曾让他省心过。
“音儿呢?”夏伯渊看向纪如嫣。
夏伯渊的声音低沉中隐含着怒气,纪如嫣不禁吓的有些慌了,忙回道:“小妹一直在府里的,也许可巧儿这会儿不在吧,”说着,纪如嫣回头对自己的婢女吩咐:“还不快去将小姐找来。”
“也是这些下人疏忽了,听大皇子驾到了,竟慌的连音儿都忘记通报一声了。”见自己的婢女转身往里去了,纪如嫣又急忙帮夏余音圆道。
赵元隆却并未生气,他笑了起来,“多日不见,这小音儿还是这个淘气的性子,老将军不必动怒,我们先入席吧。”
见赵元隆并未介意,众人自热松了口气,簇拥着赵元隆一路往膳厅走去。
纪如嫣的婢女则一路慌慌张张地奔向夏余音的寝院。
但是夏余音和翠儿并未在寝院,那婢女便又跑到夏余音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但将军府几乎都跑遍了,也未曾见到夏余音的踪影。
婢女急坏了,想了想,如今只有夏老将军那个妾侍的寝院未去找过了,但,那个地方,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是禁地,夏余音虽然来得晚,却也知道那个地方去不得的。
婢女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试探着往那妾侍的院子走去。
夏伯渊妾侍的院子在将军府的东北角,与其他院落隔着一段距离,素日里因无人走动,故而有些寂静,透着一丝荒凉,那婢女停住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才又接着走过去。
待走近那院子,院门依旧是紧紧关闭着的,却在院子里传出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是夏余音的。
那婢女吃了一惊,小姐怎么会在院子里?这里不是一向禁止旁人进入的吗?完了完了,这要是让夏老将军知道了,小姐又免不了挨一顿揍了。
想着,那婢女也顾不得太多了,只想在别人发觉之前,赶紧让夏余音出来,她上前叩了叩院门的圆扣,“小姐,大皇子驾到,夏老将军到处找您呢。”
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会儿,便听到夏余音从里面回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婢女哪敢就此离去,只得又焦急道:“小姐,您快去膳厅吧,不然夏老将军该发怒了。”
院子里,夏余音对面坐着的那个蒙着面的女子听了此话,不由低头笑了一笑,而后对夏余音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吧。
夏余音便起身,看了看蒙面女子,而后带着翠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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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厅里,声乐歌舞已起,下人们穿梭着忙着上菜,整个膳厅热闹不已。
夏余音和翠儿跑过去,在膳厅外停了下来,夏余音平复了下奔跑之后的喘息,而后做出一副病弱的样子,看了看翠儿,“我这样子像不像不大舒服,刚刚睡醒?”
翠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夏余音,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余音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翠儿急忙点了点头,“有点像。”
“那就成了,”而后夏余音看了看纪如嫣的婢女和翠儿,吩咐道:“便说本小姐身子不爽,在屋子里睡着了,故而才来迟了,知道了吗?”
婢女和翠儿急忙点了点头。
夏余音这才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进了膳厅。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夏余音,声乐歌舞骤停。夏余音环顾了一下四周,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缓缓走上前去,对着赵元隆拜了下去,“大皇子大驾,余音来迟,还请大皇子恕罪。”
见到夏余音,赵元隆不由笑了起来,他本就未曾生气,见她弱弱的样子,又把话说得如此漂亮,便道:“小音儿长高了,也懂事了,过几日二弟来了见到,定是十分欣慰的。”
言毕,大皇子指了指膳厅里为夏余音空着的位置,“快过来坐。”
夏余音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歌舞重新开始。夏余音分外安静,不敢抬头看爹爹夏伯渊。
她今日睡足了觉,大皇子又迟迟不来,她因无聊便在府里闲逛,但府里各处她也是去腻了的,就溜达着往她不常去的东北处走去。
东北角,是夏伯渊侍妾的院子。
夏余音逛到夏伯渊侍妾的院子前,虽然她被一而再地警告不许去哪个院子里打扰,但是一直以来,这院子太令她好奇了,于是,她驻足了会儿,到底未曾忍住,上前拉响了门铃铛。
侍妾的婢女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夏余音便艘地钻了进去。
那婢女急忙返身去追,翠儿也跟了进去,她只觉得自家小姐又惹祸,说不定又要挨鞭子了,一想到夏余音背上的伤还留着一道粉红的印记,若是再来一鞭子,翠儿便觉得天旋地转。
夏余音进到院子里,便见在树下,端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她,将自己脸上蒙了面纱才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竟透着些许笑意。
“我是将军府的……小姐。”夏余音看了会儿那女子,气质是端庄的,气息也平和,不明白她为何要一直囚在这院子里,即使是妾侍,她也未免活得太委屈了。
听完夏余音的话,那妾侍点了点头,表明她知道了,她知道夏余音,也知道她被打的事,为此她还曾劝过夏伯渊,对一个女娃莫要那般严苛。
见这妾侍只是微笑不说话,夏余音的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这妾侍的神态气质跟一个人有些相像,只不过这妾侍的神态要温和得多。
像谁呢?
夏余音皱了皱眉,萧统的脸出现在她脑海里,没错,和那个农夫有些相像,都不说话,眼睛也有些像。
“你为何从不出门?”夏余音走过去,看着那侍妾,问道。
从觉得她和那农夫有些相像后,夏余音便觉得她亲近了。
那侍妾仍是笑,她其实也是出门的,只不过从来不在白日出门,夜深人静之时,整个将军府都沉睡之时,偶尔她会和夏伯渊一起出门在府里散会儿步。
她对这样的日子并无抱怨,左右只要能和夏伯渊在一起,便是幸福的,便知足了。
“哦,为何有这么多不肯说话的人呢……”见侍妾仍是不说话,夏余音叹了口气,说道。
而后,夏余音在侍妾的院子里四处张望着,这院子比别处都大些,院子里还有一处假山,夏余音登上假山,站在上面,可以望见将军府东北角外的景色,不甚热闹的街道,以及远处即将笼罩在暮色里的苍山。
这里,大概是侍妾唯一能望见外界的地方吧。
夏余音看了会儿,从假山上下来,然后绕着侍妾身边转了转,侍妾自是坐着不动,她与旁人是不同的,骨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这气势让夏余音也不由有些安分了。
侍妾对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便回房,不大一会儿,端了点心和茶水出来,放在院子的木桌上。
夏余音没有客气,她在侍妾对面坐下,看了看点心,挑了一个吃了起来。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侍妾,她的眼睛深邃而美丽,十分迷人。
侍妾也看着夏余音,这个小丫头长得十分灵动娇美,她很喜欢她,于是目光里流露出的愈发是温柔之色。
温柔归温柔,侍妾还是看了看自己的婢女,给了一个眼神暗示。
“小姐,今日之事,还请您守口如瓶,莫要跟旁人提起。”那婢女领会了侍妾的意思,施礼对夏余音说道。
夏余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看着那侍妾问了一句:“为何?”
侍妾的眼睛弯了弯,低下头,对于她来说,能让夏余音坐在这里,还给她点心和茶水,已经足够表明她对她的喜爱之意,不然,不止她,连她的婢女都是有些身手的,赶走一个夏余音和翠儿,毫不费力。
并且追究起来,夏余音只会再度被夏伯渊责罚。
但是侍妾舍不得,上一次她未见过夏余音便觉得她挨了鞭子有些过了,此次见了,更觉得这样花容月貌的人儿是要捧在手心里好生疼着的,怎舍得她挨鞭子呢?
故而,她才让婢女告诉夏余音守口如瓶。这对夏余音有好处。
怎奈,越是如此,越是令夏余音好奇起来,她想知道缘由。
好在,不多时,纪如嫣的婢女就寻了来,夏余音没法子,只好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处,又回头,侍妾的婢女已经将廊下的灯笼点亮,红光之下,那侍妾更显得神秘而柔美。
而后,夏余音对那侍妾说道:“往后我还会来你这院子的,你可答应吗?”
那侍妾端坐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都是些神秘之人啊。夏余音在心里叹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