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愤怒不是自己被囚,而是夏伯渊的胆大妄为,他一直视他为大康第一忠勇之士,料不到他竟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之事,看来他之前的估计没有错,定是在他赶往边疆这段日子,发生了他不曾知道的事。
赵长治早就察觉出许多蛛丝马迹,所以他已经派了侍卫出城去探访,岂料那侍卫还未回来复命,这边夏伯渊便动手了。
能让夏伯渊背叛,赵长治相信那一定是天大的事。
会是什么事呢?赵长治在大帐里焦心不已,这意外的情况,有可能将他的原计划打乱,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
另一个大帐里,赵元隆也被囚禁着,介于赵元隆不大会拳脚功夫,为人又较为平和,故而,他并未如赵长治一般被带着镣铐。他坐在大帐里,面色平静,静待真相的来临。
夏伯渊先去见的赵元隆,他觉得有必要让两位皇子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他们知道他并无恶意,只是被形势所逼,无奈为之。
赵元隆静静听完夏伯渊的陈述,而后微微笑了笑,“料不到像夏老将军这样的铁血之人竟也会为了女子而折腰,会为了一个女子与朝廷对抗,不惜背负千古骂名。”
夏伯渊沉默了片刻,“微臣并非是为了一个女子,若皇上肯答应用微臣一命换我夏氏一族的生路,那微臣绝不皱一下眉头。”
“那你可知你挟持皇子更是罪加一等。”赵元隆问道。
“只要两位皇子的命能换回我夏氏一族上百条人的命,微臣甘愿领罪。”夏伯渊依旧凛然。
“若父皇不应呢?你,真的会杀了我们?”赵元隆沉声问道。
夏伯渊看了看赵元隆,眼神里透出凌厉之光,嘴上却只淡淡说了句:“微臣相信,皇上也有舐犊情深。”
说完这句话,夏伯渊便离开了大帐。
赵元隆在大帐里苦笑了下,舐犊情深,夏伯渊对皇室的亲情竟还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宫中皇子众多,失去两个也无所谓,但是皇帝的权威,不容冒犯。
夏伯渊若真的打算用他们当做人质,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另一个大帐里,赵长治终于等来了夏伯渊,他笑着舒了一口气,“很好,终于可以知道谜底了。”
夏伯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赵长治,赵长治也哈地笑了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夏老将军也不例外。”
夏伯渊苦笑一下,“这段时间便委屈二皇子了。”
“本王倒是受得了委屈,只不过夏将军您以为用本王和太子做人质就能换回夏氏一族的平安?”赵长治嘴角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成与不成,只能放手一搏,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那本王告诉你,父皇绝不会向你妥协,你以为在父皇眼里,本王与太子的命值得过他的权威?你若如此威胁他,只会让夏氏一族的人死的更快。”赵长治一针见血地对夏伯渊说道。
赵长治的话让夏伯渊有些绝望之感,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心里有如刀割,却到底一句话也未曾说。
“本王倒是有个提议,可以保你夏氏一族平安。”见夏伯渊一筹莫展,赵长治说道。
夏伯渊睁开眼睛,看着赵长治,虽然他知道赵长治的提议不会那么简单,但既然有一线生机,他也愿意听一下。
“若本王做了皇上,你夏氏一族的罪便可赦免,你也可以告老还乡,与你那位北胡侍妾归隐相伴,白头到老。”赵长治看着夏伯渊,眼睛流露出野心勃勃的光。
这个提议出乎夏伯渊的意料,但很快,夏伯渊便觉释然,自古皇子对皇位之争不择手段,赵长治又一直是韬光养晦之人,越是如此,便越是处心积虑。
“二皇子的意思?”
“你助我夺皇位,我赦免你夏氏一族,决不食言。”赵长治一脸郑重。
夏伯渊不由笑了,“二皇子是要我叛变?那我夏氏一族岂不是死的更快?”
“非也,交换人质事小,而叛变则事大,父皇一定会留着夏氏一族人的命,以求自保,待我们攻入京城,本王入了宫,便有法子得了皇位,届时你夏氏一族不但无罪,还有助本王的江山的大功呢。”赵长治丝毫不隐藏,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伯渊。
“二皇子对目前局势有所不知,此时并非是夏家之事,据微臣得到的可靠消息,北胡大兵即将南上,战事在即,若皇上一心与微臣置气,大康也岌岌可危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长治愣了愣,随即道:“那你该速将战报传与皇上,如此,你夏氏一族暂时也便是安全的。”
夏伯渊点了点头,“微臣已经将此事派了八百里加急通报皇上。”
“但你猜,父皇会否相信呢?”赵长治笑了笑,“怎么那么巧,你夏伯渊被弹劾之际,北胡人便要攻打大康了?”
“战事一旦开始了,不信也要信了。”夏伯渊沉声道。
“那这段时间的军饷粮草,你要如何筹集?”赵长治句句直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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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伯渊无奈一笑,“莫非皇上是真的要逼老臣造反吗?”
“无妨,军饷粮草本王帮你解决,你只要尽力保卫边疆保卫大康,你夏氏一族的性命也包在本王身上。”赵长治胸有成竹的模样。
夏伯渊心里微微一动,相对于赵元隆,赵长治果真是更有王者谋略。
但事关重大,夏伯渊还是要谨慎定夺,故而,他只是对赵长治说了句“让老臣考虑一下”,便离开了大帐。
赵长治独自在大帐里笑了,他料定夏伯渊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因为事到如今,他根本没得选。未曾想到,虽然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但是目前的状况来看,比原计划更好。
白府,夏余音寝院前的血迹与尸体都收拾干净了。
白居仁重新将大门打开,夏余音仍旧坐在院子里,发着呆,她仍是在想念萧统。她也对眼前的局势感到忧虑,二皇子为何会被擒?莫非是为了指婚一事?
“白哥哥,我想回将军府。”见到白居仁,夏余音起身说道。
既然白居仁不能告诉她真相,那她便回将军府自己去寻找真相。
“不可,你身子虚弱,尚需调理。”白居易一口回绝。
“我必须回去,我不想在你这里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夏余音也是坚决的,她回头对翠儿吩咐:“翠儿,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翠儿听了,急忙应了,刚刚那一阵惊心的打斗使得她也对白府产生了惧怕感,巴不得快些离开。
“且慢。”白居仁急忙制止了翠儿,而后对夏余音道:“你先稍安勿躁,所有的事,我告诉你便是。”
白居仁也想明白了,目前所发生的事终究是瞒不了夏余音多久的,不如就坦白相告,说不定能令她断了对萧统的念头。
白居仁费了好些时候,终究将这桩桩件件的事给夏余音讲明白了。
夏余音坐在那里,听完这些事,如坠迷雾,她沉默了会儿,而后问道:“那么,萧统是回了北胡,过些日子便会带兵回来攻打大康?”
“是。”白居仁应道。
“而我夏家被弹劾,也是他做的?”夏余音又问。
“是。”白居仁又应道。
夏余音低下头,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之间四分五裂。所有的事,到最后不过只有一句话,萧统是她的敌人。敌人。
整整一天,夏余音都沉默着。午膳,晚膳都只用了一点。
翠儿在一旁看得心焦,实在没法子,不得不去向白居仁求救。但白居仁也没法子,只得吩咐下人熬些滋补的汤,夜里送去给夏余音补身子,只让夏余音当药喝了。
最近发生的事属实有些大起大落,夏余音需要慢慢接受,白居仁都理解,也不想去安慰她,因为有些事除了自己看透,别人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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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里,夏伯渊与夏准也是长夜未眠,父子两商议着到底要何去何从。
直至最后,他们决定与赵长治合作,如此,既能抵御北胡来犯,又能解救夏氏一族,算是所有方法之中最上上之策。
主意已定,夏伯渊翌日便去了军营,与赵长治达成一致,夏伯渊继续镇守边关,而赵长治负责解决粮草军饷,并解救夏氏一族。
赵长治的镣铐被打开,他伸了伸筋骨,看着夏伯渊,“你便不怕我反悔?”
“君子协议,你我各取所需,老臣信得过二皇子。”夏伯渊丝毫不疑。
赵长治朗声笑了,而后又道:“但有一事还需劳烦夏将军,此事若成,太子还需再受些委屈,否则此事便要坏了。”
夏伯渊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默然点了点头。
赵长治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去了夏伯渊的主帐,提笔写了密令,发往一直以来他培养的各个心腹手中,密令里多是征集粮草军饷一事。
还有一封派往京城的密令,便是命人暗中保护夏氏一族,宫中的亲信也都一一要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