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事,掌柜的再见到萧统等人,便有些心惊胆战,他几乎不敢正视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问他们何时离店,第一次,他希望住客赶紧离开。
离开之后,他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得亏他胆子大些,又开了多年客栈,见过的事也不算少了,换做旁人,早就吓的弃店跑了。
但萧统一行人并不急着走,北胡王还要两三日才到青城,他们得在这里等着。
掌柜的暗中叫苦不迭,但仍是每日一日三餐伺候着,房间打扫着。
隔了一日,见萧统等人也并无异常,掌柜的这才放下心来,暗自祈祷,只要再别来刺客贼人之类的便好。
北胡王是在第四日来到青城的。
萧统得知消息,带着一个侍从出城迎接,另一个侍从留在客栈守着夏余音。萧统还是不放心白居仁,怕自己不在的时候,白居仁会再把夏余音带走。
但白居仁属实已经没有那个念头了,夏余音对他无爱,他虽然一再尝试,但结果已经分明,如今的他,只愿夏余音早日记起往事,记得当初他们之间的情谊,他不能做她的夫君,总还可以做她的白哥哥,教她医术,与她一起谈天说地。
想想,这样的相处已经足够了。是他太贪心了,想要的更多。
所以,在萧统离开客栈的这一段日子里,白居仁与夏余音坐在客栈的长椅上,心平气和地聊着天。
“这几日感觉快乐吗?”白居仁轻声问了句。
夏余音嘴角微微挑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平静又柔和,与之前满眼的忧戚大相径庭。
“你记得他吗?”白居仁看着夏余音。
夏余音努力回想着,而后摇了摇头。但是爱情就是这般毫无道理的事,不管记不记得,一旦相遇,两颗心便会迅速碰撞在一起。
失忆前的夏余音爱上萧统,失忆后的她再度爱上他,对于这一点,白居仁是心服口服的。
“那你记得我吗?”虽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白居仁还是问了句。
果然,夏余音看着白居仁,摇了摇头。
白居仁笑笑,长叹一声,而后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燕城的将军府里,你受了家法,身负重伤躺在床上,我去帮你治伤。”
夏余音看着白居仁,他的话和萧统的话不谋而合,看来这次,他没有骗她。
“之后,我们便相识了,你总是喊我白哥哥,跟我学医术……”白居仁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那段日子对他来说那般珍贵,可是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夏余音只是茫然地看着白居仁,她属实是不记得了。
“我为何会不记得这些往事呢?”她问。
白居仁不禁语塞,他能告诉夏余音是自己给她下了药?让她假死,让她忘记过去种种,因为他想和她在一起……这么卑鄙的事,他开不了口。
见白居仁低头不语,夏余音也便不再追问,她起身走出客栈,外面冬日阳光正好,让人无端心情舒畅。
白居仁跟着走出了客栈,侍从也跟了出去,他得护着夏余音,万一她有个差池,他无法跟萧统交代。
客栈外面的街道行人不多,有人走过也大抵行色匆匆,严冬里,像夏余音这样在街头悠然走着的,着实不多。
“我记得有人曾说过,边疆的冬季会冻死人的,为何我却喜欢这样凛冽的气候。”走着走着,夏余音半仰着头,忽然说道。
白居仁眉头一跳,夏余音竟然开始记得一些片段的往事了,“你能记得是何人对你说过的这话?”
夏余音这才恍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奇怪,她竟然记得曾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但刚刚就在她抬头看着阳光的时候,脑子里便忽然出现这样一句。
“总有一日,你会记起所有往事。”白居仁心里却是有了底,原来这药的药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散去,记起往事,只是时间问题。
夏余音不明所以,所以并无太多欢喜。自从见到萧统,她对记起往事并无太多热情,她觉得只要萧统在她身边,她愿意和他一起走以后的日子,至于从前,忘记便忘记吧,回忆,从现在开始,也很好。
夏余音边想着,脚步便往城门的方向走去。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萧统,她心里便有些不踏实了。
“你要去哪儿?”眼看着夏余音的脚步越走越快,白居仁在一旁问道。
夏余音这才停住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白居仁,是啊,她这是要去哪儿?
“萧统一会儿便会回到客栈,你且回客栈等着,外面太冷,当心着了风寒。”白居仁却知道夏余音的心思,如此说道。
夏余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白居仁说中了她的心思,她的确是想见到萧统,他一早便出去了,为何到现在还不回来?
正在街头踌躇着,便见到前方拐角处来了一大队人马,夏余音定睛看去,便见到骑在马上的萧统,威武不已,夏余音的心立刻雀跃了起来,她站在原处,带着笑意看着萧统。
街道上行人稀少,更不见女子的踪影,所以站在路旁的夏余音十分惹人眼,远远的,北胡王也见到了她,冰冷的寒风吹动夏余音的长发,她的小脸在寒风里愈显白皙,楚楚动人。
北胡王看得有些入了神,对一旁的萧统脱口而出道:“聊不到这小城里竟有如此别致的女子。”
萧统听了这话,只微微一笑,而后打马上前,在夏余音面前停下,翻身下马,“怎么不在客栈里等着?”
言毕,也不待夏余音回答,萧统便牵着夏余音的手走到北胡王的队伍前,对夏余音道:“见过北胡王。”
夏余音抬眼看向北胡王,这北胡王有些微胖,有股子帝王的霸气,看向夏余音的眼神却是带着一丝惊艳的笑意,他瞬间明白夏余音的身份,这该就是萧统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子罢,果然配得上萧统的深情。
夏余音对北胡王微微施了一礼,算是问过安。
北胡王看着夏余音笑了笑,而后对萧统道:“天寒地冻,快带着你的小美人回去吧,歇一晚,明日随本王一道儿启程。”
萧统点了点头。
北胡王一行便继续前行,路过夏余音时,北胡王微微侧目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有些更明了。
晚膳,北胡王在青城的府衙里用的,作为大康的官员,县官要代替大康好生款待北胡王。
萧统也去了,面对笙歌舞乐,他毫无兴致,满脑子想的都是夏余音晚膳用的可口吗?一个人在房间里是否感觉孤单?会不会赵长治的人又趁机突袭?
这些念头让萧统无法安然在宴席上坐着,吃到一半,便跟北胡王低语几句,半道离席了。
众人愕然,唯有北胡王笑容依旧,举起酒杯示意大家继续畅饮。
闭上眼睛喝下烈酒那一刻,北胡王的脑海里忽而涌上的,却是夏余音穿着白色的披风站在街头的模样。
这个小女子,果然姿色非凡,美而不俗,他王宫里的女人竟无一人比得过她。北胡王想着,眼神不由深邃起来。
待用过晚膳,北胡王没有留在官邸,反而去了客栈。
客栈里,萧统陪着夏余音在二楼的长廊上站着说话,天上一轮弯月散着清冷的光,夏余音仰头看着,忽而说了一句:“这情景似曾相识。”
听了这话,萧统看了看夏余音,“你素来喜欢仰望月光,过去,我曾陪你赏过多次月色。”
夏余音认真想了想,虽然脑子里没有确切的画面可以回忆,但是这月色仍是让她感觉平静而愉悦。
“你们真是好雅兴啊。”正在二人仰头看着月色之时,冷不防,北胡王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萧统低下头,看到北胡王,不由一愣,而后道:“大王如何来到这里?”
“一路都住在官邸,今儿个本王也想住一住这客栈。”北胡王说道。
话音刚落,那掌柜的便从屋子里钻出来,看到自家小店里呼啦啦进来这么多人,不由有些慌了,“我说各位客官,小店房间总共六间,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
“无妨,空余多少间便开多少间。”北胡王说着,已经迈步上了二楼。
萧统迎到楼梯口,而后将北胡王让在前面走。
夏余音见到北胡王,微微弯了弯身,而后退到房间里。
见夏余音进了房间,北胡王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身后客栈掌柜的已经小跑着上来,引着北胡王到白居仁隔壁的房间,他也搞不懂这些人的来路,光听着什么王的便知来头不小,他也有些奇怪,这个小城,平时路过的商贾都不多,这几日怎么来这么多人?
北胡王看了看掌柜的打开的房间,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那掌柜的急忙点了点头,转身一溜烟地下了楼。
这些人,他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这位姑娘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北胡王说着看了看萧统房间的门。
“正是微臣的妻子。”萧统回道。
“果真是倾城倾国,便是本王的后宫里也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女子。”北胡王毫不掩饰他对夏余音姿色的垂涎。
萧统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仍是平静地回了句:“大王说笑了,音儿只是平凡女子。”
听萧统这般说,北胡王不由笑了,“平凡?能得你萧统如此倾心以待,她便注定不是平凡的女子。”
白居仁在房间里,将北胡王与萧统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不由咬了咬牙,这个北胡王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夏余音存了什么不轨之心?
若果真如此,白居仁定不会放过北胡王,他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大王,总之,犯夏余音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