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着未动,慢慢将自己昏倒前的事记了起来,她在牢房里昏倒,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想着,夏余音慢慢起身,掀开床边遮光的床幔,穿上床边的鞋子,慢慢走了出去。
刚一落地,夏余音眼前有些发黑,也难怪,她有好多日子未曾好好进食了。
缓了缓,夏余音走了出去。
是一个安静的小庭院,院子里没有人,院门半开着,一只猫探头叫了一声,返身跑开了。夏余音顺着甬道走过去,走到大门处,又回头望了望这陌生的院子,而后走了出去。
外面,一个怀抱着脏衣服的婢女惊讶地看了夏余音一眼,而后便抱着衣裳一溜烟地跑了,夏余音还未来得及问她一句话,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那婢女消失在拐角处。
不大一会儿,纳吉带着几个婢女赶了过来,夏余音看到纳吉,这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萧统的府邸,当初因为要避着纳吉和萧老夫人,萧统未曾让她住进来过。现在,她终于还在来到了这里。
“你醒了?”纳吉走过来,冷笑了一声,“我刚来到燕城便听闻你病倒在萧府,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将军可怜你,心疼你?”
往日种种恩怨涌上夏余音的心头,她眼神冰冷地看了看纳吉,不打算与她有任何冲突,如今的她,没有与一个郡主,萧统的正妻争斗的资格与本钱。
见夏余音转身要走,纳吉急忙快走了几步,拦住了夏余音,“我是将军的正妻,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既然王兄将你赐给了将军,那么往后你便要住在这里,听从于我。”
看来往后的日子里,她的生活注定不会再有平静了。夏余音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硬了硬,她要坚强起来,因为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她要找回自己的女儿,还有白居仁和五姑娘,翠儿,他们如今在那里?是否还被关押着?
“见过夫人。”想到这里,夏余音对着纳吉屈了屈膝,轻声问了一句安。
纳吉却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按照夏余音的性子定会顶撞于她,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她了,但是她没有,她接受了纳吉是府中女主人的事实,并甘愿屈居她之下。
纳吉咬着牙,不想应了夏余音这句,应了这句,就等于承认往后夏余音在萧府里的侍妾地位,她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夫人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去了。”夏余音刚醒,身子骨有些虚弱,这大太阳底下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便急着要回去,歇一会,吃点东西。
“急什么,往后你我同侍一夫,有些规矩本夫人要交代于你……”纳吉看着夏余音面色苍白,知道她身子骨尚未恢复,便更是有心难为她一会儿。
“但凭夫人教导。”夏余音仍是低眉顺眼地说道。
夏余音的这幅样子更招纳吉恨了,她故意拖着时间,让夏余音在太阳底下晒着,恨不能她再次昏厥,最好就这样死了才大快人心。
夏余音垂手等着,纳吉却是不言,她站在树荫下,身旁有婢女不时为她扇着风,自然是自在的。夏余音知道纳吉这是在故意为难她,却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她起冲突,便咬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余音因为虚弱,身上渐渐出了汗,整个人好似要空了一般,眼皮越来越重,她咬着牙挺着,却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她支撑不住了。
就在夏余音软软倒下的那一刻,被人一把捞了起来。
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夏余音使劲睁了睁眼,但是那人背着阳光,未曾看的清楚,夏余音的眼睛又重新闭上,昏了过去。
当夏余音再次醒来,已经是夜晚了,屋子里仍然是静悄悄的,但是桌子上,放着几碟点心,和一壶茶水。
夏余音属实是饿了,也顾不得许多了,坐到桌子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直到吃饱了,夏余音才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想着今天的事,那个半路出来将自己抱起来的人是萧统吗?
应该是吧,不然这府里,又有哪个人敢跟纳吉对立呢?
这个男人,还真是假好心呢。想到这里,夏余音冷笑了一声。
就这样,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夏余音起身走了出去。回廊下,挑着几个灯笼,院子里仍是空无一人,许久以来,她还从未这样独自一人待这么久,尤其是夜里,四周寂静无声,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悚然。
院门紧闭着,夏余音走过去,试图推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便也不再做无用的事,转身走回去,坐在廊下,仰望着夜空上的一轮弯月。
直到再次乏了,夏余音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待夏余音睡着,一个影子从屋子后面的暗处走了出来,他脚步极轻,走到床边,看了看夏余音,确定她无恙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统。他担心夏余音,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他每天的空闲时间都在她的床前坐着,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不住的在心里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早点醒过来。
许多郎中来过,都说夏余音并无大碍,歇养几日自然会醒,但萧统还是不放心,又特意让人将白居仁从牢里带了出来,为夏余音诊治。
白居仁开了药方之后,又被送回牢房。
用过药之后的第二日,夏余音醒了过来。萧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在纳吉为难夏余音的时候,他一直在暗处看着,直看到夏余音因支撑不住快要昏倒,他才疾步上前,将夏余音抱在怀里。
将夏余音抱回她的屋子,安顿好之后,萧统将纳吉叫到面前,沉着脸对她说:“往后,她的事你莫要插手。”
萧统只对纳吉说了这一句警告,并未说的太多,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如今对夏余音依旧是难以割舍。但他要让纳吉明白,他如何对夏余音是他的事,但是纳吉要欺负夏余音,那是不可以的。
纳吉虽然心中有恨,但也不敢跟萧统顶嘴,只轻声回了一句:“是。”
离开纳吉之后,萧统就去了夏余音的屋子,他坐在暗处,等着她醒来。
等了好久,夏余音才醒来,萧统看着夏余音吃了点心,用了茶水,这才放下心来。
萧统离开夏余音的屋子,边走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何苦?一边折磨夏余音,一边又心疼她担忧她,为何夏余音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却还是没法对她真的狠下心来?
萧统啊萧统,你这辈子真的是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
萧统没有住在府中,他去了萧府旁边的一个宅子里,那里,有他的女儿夏宝珍。见到女儿,是萧统最开心的时刻,宝珍已经睡着了,她睡着的模样乖巧的让人心疼,和夏余音十分相像,萧统伸出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低声说道:“将来长大了,莫要像你阿妈那般倔强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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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夏余音醒来,发现她的早膳已经放在桌子上了,盆里洗漱用的水也都备好了。
夏余音洗了脸,净了口,这些事,如今她自己也做的很好。
而后,她用了早膳。
早膳之后,夏余音出了屋子,这个院子仍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大门紧闭,只有那只猫在回廊上慢慢走着,偶尔回头警惕地看着夏余音。
夏余音对那只猫招了招手,她对它示好,那猫却并不领情,扭头走开了。
一上午,夏余音都安静地坐在回廊下,脑子里却在杂乱无章地想着许多事,她实在是太煎熬了,却无人诉说,无能为力。一想到女儿如今行踪不明,她就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又暗自在心里生着希望,或许,大哥会将宝珍找回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夏余音便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执拗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此刻太需要希望了。
一日如此,两日,三日,都是如此,夏余音这才知道,自己应该是被萧统软禁起来了吧?此后余生,她就要守着这院子,与这只猫为伴吗?
想到这里,夏余音又去看那只猫,那只猫也在安静地看着她。
夏余音叹了口气。
时光忽然就拉长了,对夏余音来说,每天都漫长的没有尽头,她变得沉默而迟缓,仿若一下子老了许多。
她忽然想到萧统,想到他那些被关押的日子,在那样狭小,阴暗的牢房里,应该比她还要难过的多吧。
萧统应该是用这种软禁的方式,来报仇吧?也好,自己欠他的,一点点还了,可是他欠夏家的血海深仇,又要如何偿还呢?
他们之间,隔着爱,隔着恨,隔着仇……
晌午的时候,照旧有人送来午膳,进来送膳食的婢女半低着头,匆匆来,放下食盒又匆匆去了,对夏余音的问话也照旧是充耳不闻,仿若夏余音是透明的。
一晃,将近半月就这样过去了,夏余音从起初的平静,渐渐焦灼起来,她实在没法就这样待着,这样待着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决定要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