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外放
桃笺2020-05-25 11:573,906

  二房如何后悔,长房自然没人管他们。萧谨回来,从萧老太太往下都高兴得不成,先是吃了一顿团圆饭,萧老太太就把萧谨和宋端午赶回房去了:“跟你媳妇这些日子不见,她又有了身子,好生跟她说说话去。”自是不知前几日孙子已然回京,跟孙媳妇你侬我侬过了。

  萧谨自也不会说穿,扶了宋端午回房,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皇上升了我为指挥同知,掌北镇抚司。”

  宋端午晓得指挥同知是从三品,锦衣卫中仅在正三品的指挥使之下,说起来比从前又是进了一大步,只是袁彬要告老,若萧谨是指挥同知,那指挥使岂不又属万通了?

  萧谨微微一笑:“万通虽还是指挥使,却与从前不同了。”

  锦衣卫之所以令人畏惧,其重要原因便是他们不但可以抓人,还可以直接拷问甚至定罪,连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无权过问。此拷问定罪,即为诏狱,正由北镇抚司专理。北镇抚司为永乐帝增设,沿用到如今,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皇上命增铸北镇抚司印信,此后刑狱专呈陛下,无须通过指挥使转达。”

  宋端午略一思索,顿时瞠目:“这岂不是——能与指挥使抗衡……”能够绕开指挥使直接上达天听,其实便是把指挥使之权分走了大半。万通纵然还挂着指挥使的名儿,其实已经被架空了。

  此事,宋端午一想就觉有蹊跷:“是你安排的事妥了?”

  萧谨笑了一笑:“万通自作主张,窥看我的密折,被皇上发现了。”

  所谓密折,自是直呈皇帝,随你什么高官近臣,均不得经手,更不必说窥看了。纵然万通是万贵妃的兄弟,窥看密折那也是大罪!只是,皇帝没因此撤了他的职,反而还让他做着指挥使,也足见万贵妃得宠的程度了,若换了别人……

  只是,这规矩万通又不是不懂,再说有万贵妃在宫中,有什么消息也会与他传递,又何必要窥看密折,做这犯忌讳的事呢?

  萧谨低低一笑:“自然是他疑心我在密折之中与汪直联手,向皇上密报他的不是。”

  “但汪直不是并未应允——”宋端午说了半句便猛然醒悟,汪直确实没有答应,但萧谨却能放出消息,让万通以为他与汪直一起,借边关大胜之机给他下绊子……

  “万通做事操切,素来冲动少谋,却还有几分刚愎,喜欢用些心思。”自己没多少头脑,还不大听别人的劝告,总以为自己个儿聪明。萧谨拿了个橘子给宋端午剥去外皮——这也是宫里赏下来的,虽已经存了一冬,看起来还是黄橙橙的,只剥开来汁水略少些,却也酸甜可口。

  若是万通真一根肠子通到底,听说了他要跟汪直联手给他上眼药,径直到皇帝面前去喊冤,那倒是聪明做法,皇帝大约还要觉得他耿直,便是看了密折之后发现这消息是无中生有也无妨,说不得皇帝便会想到这是有人在给他下套了。

  只可惜万通偏还又爱用点小聪明,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能打听出来萧谨的密折里究竟写的是什么,竟然就起了窥探的心思。却不想萧谨的密折里根本没有提到他,倒是被皇帝发现他动过了密折。

  宋端午听得津津有味:“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萧谨嗤笑道:“他这点聪明——不过是平日里行事不端,自己心里不踏实罢了。想着若是真被抓到什么把柄,也要预先抹了去,等到陛下责问起来,他便好推得一干二净,叫陛下以为是我诬陷于他。”

  宋端午点头笑道:“这才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谨算是把万通的心思都摸透了,轻轻松松挖了个坑,让万通自己跳了下去。

  上位者用人,有时并不怕你平庸无能,只怕你不忠。万通连直呈皇帝的密折都敢窥探,还有什么不敢窥探的?皇帝虽是看在万贵妃的面上并未责罚他,还在袁彬告老之后又将他升回了指挥使,却将北镇抚司独立出来交给萧谨,将万通架空了。

  “就是这次汪直加三百石食米之事,也是因皇上心中不快之故。”否则汪直虽然立功,怕也得不着这样“空前绝后”的赏赐。

  这才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宋端午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心:“怕是万通恨极了你了。”

  萧谨并不在意:“放心。如今北镇抚司方独立出来,就在皇上眼皮底下,他不敢做什么,倒是汪直那里,怕是渐渐要盛极转衰了。若我所料不错,这些人不会让汪直再回京城,最多明年,必请裁撤西厂。”

  宋端午不觉有点怅然:“可汪直到底是为国立功,皇上……”难道说真的只有身边佞幸之流才能得皇帝宠信,而一旦离了皇帝身边,哪怕立下功业也不抵几句谗言吗?

  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宋端午不曾全部说完,萧谨也无法回答,只得岔开话题道:“杨兄求了个外放梅县的官职,大约再过些日子就要启程了。”

  “梅县?”宋端午想了半天记起来,“那,那不是在岭南吗?”

  岭南自来都是贬官之人常去之处,地居偏远,交通不便,更是百越杂居,民风复杂,宋端午当初跟杨氏念书,就学过柳宗元的“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可知是何等地方了。

  “那种地方虽苦,却也易出政绩。”萧谨轻轻叹了口气,“杨兄这是要改弦易辙了。依我说这法子好,只是怕他家中要闹一闹。”

  这会儿,杨家确实正闹得不可开交。

  杨氏坐在椅子上,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着杨复:“你说什么?”

  “儿子外放梅县——”杨复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万芳就哭起来,“娘你听听,我说什么来着!梅县,梅县那可是在岭南!都是被贬了官的人才去的穷山恶水呀!大爷放着好好的翰林不当,非要去那岭南做什么呀!”

  她也是今儿回了一趟万家,才晓得杨复竟然自己求了这个外放,开始她还当是杨复惹到万阁老,被贬了官呢,后来才知道是杨复自己的主意。要说外放去当官也是好事,地方官油水可比翰林院多,可是那梅县是个什么地方啊,听着名字怪好听的,一打听竟然在岭南那远地方,油水没有,瘴气倒是多得很,可叫人怎么活啊!

  “梅县虽在岭南,却并非什么穷山恶水。”杨复皱着眉头道,“且是个大县,若外放别处,未必有这样的地方。”

  “再是什么大县又能怎样!”万芳简直不知道杨复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那大县有京城好?你明明在翰林院做官做得好好的,皇上还时时召见你,要升官又有什么难的?”

  杨复并不打算跟她多说什么。成亲至今,若说杨复起初还有与她好生过日子的念头,如今也都消磨光了,他只转向杨氏:“母亲,儿子想外放去地方上做些实事。”

  在翰林院呆了这几年,他算是看清楚了。说是文风聚集之地,其实也跟朝堂上一样,趋炎附势之辈多,清忠耿直的反是不能出头。若想在翰林院出头,要么熬着资历,要么就是奉承万安。

  奉承万安的事儿,杨复是再也干不下去了。当初攀附万家,他还想着万安到底是一朝阁老,也是读圣贤书的人,纵然有些个不作为,也不会太过出格。哪知道这几年与万家走得近了他才发现,万安一味奉承万贵妃,以万贵妃之喜为喜,以万贵妃之恶为恶,党同伐异手段纯熟,朝廷正事却并不放在心上,哪里还有什么读书人的风骨!

  杨复愿娶万芳,实是想借万阁老之力为范家平反雪冤,然而万安对先帝旧事毫无兴趣,此等与他无益之事,若要等他开口,一万年也休想!

  “娘——”杨复一撩衣摆跪下,仰头看着杨氏,郑重地道,“儿子既做了官,当有实绩方能说得话。娘,儿子只能靠自己了。”若他能以实绩升官,做到一方大吏,那时有了身份,他自己就能重提前朝事了。

  杨氏手还按着胸口,面色却迟疑了。她自是听得懂杨复话中之意,可是这实绩之途,哪里有那么好走?

  杨氏尚未说话,万芳已经跺起脚来:“你靠什么自己!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实绩拿得出手?”

  万芳在万家养了几年,单是听听女眷们的交际谈论,对外头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任你什么考评卓异的官儿,一辈子不得升迁也是有的。那许多人来奉承万阁老,不就指着万阁老手里松一松,就能升官得好缺吗?杨复放着万阁老的路子不走,却要去什么岭南地儿做实绩,可不本末倒置了?

  她一急就口不择言起来:“……真当你在翰林院升官儿是你做得什么实绩了?还不都是阁老提拔你!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别人都不成,就你能耐,就能做出什么实绩来了?快别做梦了!要去受罪你自个儿去,休想我跟你去吃苦受累!”

  杨复淡淡道:“你不愿去,那就留在京中便是。”他只看杨氏,“娘,若是仍在翰林院,儿子怕是一辈子也做不得什么事。如此,儿子读了这些年的书,又有什么用呢?”当初他觉得萧谨走错了路,可是萧谨这些年做了多少事,就连他素来鄙夷的内宦如汪直者都能在边关建功,他却在翰林院蹉跎岁月,每日不是应酬那些想要攀附的同僚,就是在皇帝面前讲说些野史秩事,何曾做出点实事来?

  想当初,他在书院读书之时,先生是何等嘉许,他自己又有多少抱负,难道都要在这一日日时光流逝之中消磨殆尽吗?他自然是想为家族平反的,可若是真的不成,难道他就一辈子连点儿实事都不做吗?祖、父若在世,看见他这样子,又会做何感想呢?

  杨氏双目含泪,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但看着儿子神情坚毅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罢,你——就照你的主意罢。”再在京中呆下去,平反之事遥遥无期,儿子却是日渐沉郁,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杨复这样决然了,而且说到外放,双眼都微微发亮,就如他从前念书之时,偶尔向她说起将来科举入仕,如何一展抱负的神采飞扬……

  万芳愣愣地在一边站着,只觉得不对:“娘,你难道也肯让他外放去那穷山恶水之地不成?”

  杨氏叹道:“莫说这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外放为一地父母,哪里还有嫌弃的。”儿子既打定了主意,夫死从子,她这个做娘的,也只有跟着他去。

  “我不去!”万芳恨不得抓着杨氏摇一摇,好叫她清醒些,“好好的京城不呆,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她好不容易从乡下走出来,难道还要回去不成?

  杨复从地上起身,整了整衣摆,看向万芳:“你若不愿去岭南,就在京城住着也行。若是觉得我耽搁了你,我这里出具和离书,你带着嫁妆择人再嫁亦可。想来有万阁老府上在,平安喜乐总是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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