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兰在屋外听了半晌,见萧二老爷夫妻两个只顾吵架,全没一句说到点子上,早已急得心火直蹿。好容易两人吵过,又束手无策,心中暗骂一对蠢货,只得自己进来道:“依媳妇看,大哥既是心悦那宋氏,母亲就该上门提亲才是。”
“提亲?”萧二太太怔了一下,随即一喜,“对对对,这可是他自己找的人,说不定早就已经勾搭上了,提亲是应该的!”
萧二老爷脑子到底清楚一点儿,愁眉苦脸道:“他若不肯怎么办?”
这次萧二太太却下了狠心:“我大张旗鼓去提亲,他若是不答应,就把他们从前的事掀出来!就算他是锦衣卫,我就不信上头没有能管得住他的。”
金玉兰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事:“母亲说得对!别忘了,大哥如何还是太子的师傅,若是他名声坏了……”即使是武师傅,太子师也不能由德行有失之人担任。虽说锦衣卫原本名声不佳,但那毕竟不是针对萧谨本人,但若是他私相授受、始乱终弃的名声传出去,必定有人趁机弹劾。能做太子师,那是极大的荣誉,但相对的,如果失去太子师之位,也会摔得很惨。
“对对对!”萧二太太头一次觉得这个媳妇顺眼起来,拉着萧二老爷道,“你不是说过,锦衣卫的指挥使,那个,就是贵妃娘娘的兄弟,也被他得罪了?”
“是……”萧二老爷也是从常跟他来往的那两个锦衣卫口中才知道的这回事,当时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来。万指挥使那是谁啊,单说他是贵妃娘娘的兄弟,这权势就了不得,若是迁怒于他,要报复他,那萧家二房如何经受得起?
还好,那两人知道萧家当年的事,并没将他与萧谨划归一处,倒还是时常来往。有时萧二老爷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他和萧谨还是亲叔侄。可架不住这两个人时常来请他吃酒,去的酒楼都是他平日里舍不得去的地方,偶尔还往花街柳巷走走,萧二老爷也就顺水推舟,与他们来往起来。
萧二太太一拍手掌:“那就让指挥使参他!”
萧二老爷摇头道:“胡说,只有御史才有弹劾之权。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到底,都是萧家人……”
“你把他当一家人,他把你当一家人了吗?”萧二太太急了,“我看你快别做梦了。从前的事,做了就是做了,你若是还想着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你就等着吧,等到他飞黄腾达了,没人能管得住的时候,你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了!”
金玉兰细声细气地道:“其实,说不定大哥就想娶那宋氏呢,不然又怎会为了她家的案子尽心尽力。母亲先去提了亲再说,这总不是坏事。毕竟那位宋姑娘还是皇上亲封的女官呢,这若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握紧了拳头。萧谨不愿娶她,想娶那高门大户的官家女?那她就让他娶个工匠之女!一个烧瓷的官儿?又是被家里逐出来的,还有个那样的命数。这样的出身,只怕还不如她!若不然,萧谨为何只想纳她做妾?可她偏要让他娶了做正妻!看不起她金玉兰?那她就让他悔不当初!
“这——”萧二老爷还是犹豫不定,“这万一惹恼了谨儿……”
金玉兰一咬牙,又道:“父亲既然认识锦衣卫的人,为何不去……问问他们……别的不说,或许他们能打听出,来提亲的是哪一家……”
“对对对!”萧二太太现在完全赞同金玉兰,“你整日跟他们混在一起,就去问问。若是能打听出来是哪家姑娘,咱们也好想想办法。”
金玉兰心中冷笑。萧二太太还真以为是要打听出提亲的人家然后提前破坏?锦衣卫又不是萧家人,哪里会听萧二老爷差遣?倒是这事儿若是能通过他们传到那万指挥使耳朵里,说不得万指挥使就会想法子将萧宋两家的亲事定下来呢。就是萧谨要恼,也只好去恼自己上官了。
萧二老爷倒是听出了一点意思,不由得看了金玉兰一眼。但转念想到那两人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摇摆起来。
那两人时常与他说起萧谨如何升官,又惋惜他这个叔叔却借不到侄子半点光,且言辞之中时时又暗示万通不喜萧谨。这个话,萧二老爷其实也能听出点弦外之音,但他和萧谨总是一家人,且萧谨也没什么把柄让他抓,因此只是哼哈应付。但今日……或许是个机会?
萧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万通面前。
“是哪家看上了萧谨?”万通正跟一个美妾调笑,听了下属报上来的消息,顿时不悦。
“这个——京城人家太多,属下尚未打听出来……”那锦衣卫探子苦着脸道:“祖父做过侍郎,父亲做外官,这人家不少……毕竟都是高官,属下正在打探,因怕误事,所以先来回报指挥使。”
“废物!”万通虚踢他一脚,“还不快去查!”
“是。”探子连忙答应,又道,“不过,萧家那夫妻二人倒有个主意……”
“向那宋氏提亲?”万通哈哈笑起来,“这倒有趣。若真如此,这宋氏乃是被人提了第三回亲了吧?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探子附和着道,“这萧谨据说与宋氏早就暗通款曲了,若是成了亲,倒是天赐的姻缘呢。只是——萧谨似乎只想纳这宋氏为妾,只怕他不肯……”
万通不以为意道:“换了谁都不肯。难道放着官家女子不娶,要娶这个假女官?”
探子笑道:“若是指挥使促成这桩亲事,倒是能让那萧谨有苦说不出。”
万通皱起眉头:“这事,我如何能插手?就算我去说媒,姓萧的也未必买我的账。”
这句话说得真是充满痛恨。若是别的锦衣卫,由他这个指挥使来做媒,便是再不情愿也会答应。可这萧谨,如今攀着袁彬,又在皇帝面前露了脸,真是风光无限。
袁彬虽领了北镇抚司之职,可他年纪已老,不过是个坐纛旗的,凡事都放手给萧谨去做,他只看着。然而他在这里坐镇,万通的人便不敢太过放肆,虽然也是用了些手段,却都被萧谨一一化解。
如今,北镇抚司已被萧谨收拢得差不多了,万通原先的心腹都被他寻了借口降职,便是想掀风浪也是不能。这时候万通若去强做媒,只怕被萧谨驳回来,脸面都要丢了。
探子低声道:“若说做媒,倒莫若赐婚……”
“嗯?”万通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这种小事,也不好总去劳动姐姐,说到底,不过一个副千户,实是不值……”
探子忙道:“指挥使说的是,这萧谨实在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不过……他升迁甚快,若是再过几年,万一袁彬退了,他说不准就能掌了北镇抚司……”
万通不由得犹豫起来:“也不会那么快吧……之前他位阶甚低,所以汪直才能以白莲教的借口将他连升几级。后来又是为陛下寻到了一处银矿,陛下心里欢喜,才破格提拔。如今他到了从五品,除非再立大功,否则休想再如之前一般擢升。只要我稍加阻拦,不给他多少办差的机会,他想做北镇抚使,少说也要熬个五六年。袁彬年纪已大,撑不了那么久。再说,有贵妃娘娘在,待过一阵子请娘娘在皇上面前进言,还让袁彬回去养老,那时候——”
万通正要说那时候锦衣卫仍旧在他掌握之中,便听外头有动静,一名探子急步进来,一见万通便道:“大人,边关报捷,汪直平了建州的女真,往京里报功来了。”
“什么?”万通一跳而起,“汪直立了军功?”
那探子来的时候就料到万通的反应,低了头道:“是。”
“不对啊!”万通暴跳如雷,“之前倒是有消息,说辽东巡抚陈钺去征讨建州三卫,但这不是一直都说进展不利么?怎么突然就立了军功了?”
探子把头垂得更低:“之前来的军报的确都是这样说的,但今日突然就有加急报捷的奏折进京,听说汪直上了密折,究竟内容如何,属下尚未打听出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万通抓起个杯子就摔了过去,吓得他的美妾花容失色,连忙悄悄地往后退,生恐被迁怒了。
万通摔过了杯子,怒气稍缓。汪直若上密折,这探子短时间内自然打探不出,气也无用。
“来给我更衣!既然有捷报,我也该进宫去听听。倒要看看,汪直究竟立了什么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