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敬茶
桃笺2018-02-05 22:314,565

  萧二太太被堵得难受,萧辰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道:“大哥,我娘也是好心,怕传出去叫人说不成规矩。”

  萧谨转头冲他笑了一笑:“我自然知道二婶是一片好心。”最后几个字被他着意拉长声调,听在萧辰耳朵里便不是个滋味,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别转头去不吭声了。

  堂屋里一阵安静。金玉兰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扯着帕子笑了一声:“大哥可真是会心疼人,到底是宫里陛下和娘娘指的亲事,总归是比别家好。”她实在是不相信,萧谨就真把那门官家小姐的亲事给忘了?

  萧谨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转头吩咐喜鹊:“去看看祖母起了没有?若是还未曾起身就不要惊动,让祖母多睡一会儿。”

  宋端午像每个新妇一般,一脸腼腆地站在萧谨身边,微微垂着头,对金玉兰的话同样充耳不闻,仿佛那只是吹了一阵风似的。

  没人接腔,金玉兰的脸便涨红了起来,很盼着萧辰再接一句替她解围。谁知萧辰方才被堵得难受,还在自己生闷气,且他并未听出金玉兰话里的意思,只当是随口开个玩笑。大嫂就在面前,这样玩笑他自觉开不得,自是不会开口的。金玉兰等不到有人出来解围,这脸上便越发地红了起来。

  幸好这时候萧老太太出来了。

  老太太昨儿晚上糊涂了一阵,又当是长子成亲呢,到了今日倒清醒过来,由刘妈妈和喜鹊一左一右地搀着出来,还没等坐到椅子上就向宋端午招手:“快过来我瞧瞧。”

  刘妈妈今日也换了新衣裳,鬓上还插了一朵大红的堆纱海棠花儿,满脸笑容道:“老太太,先让大奶奶敬了茶,您再慢慢地看。”

  “对对对,我可一直都等着喝孙媳妇茶呢。”萧老太太乐呵呵地连忙坐正了,还自己拉了拉衣襟,摆出一副严肃模样来,只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往上翘着。

  金玉兰刚刚和缓下来的脸色顿时又不大好看了。萧老太太这话说的,好像她就不是孙媳妇了似的!

  喜鹊已经颠颠地在地上铺了蒲团,又急急端上茶来,宋端午便端了一杯,往垫子上跪了,奉给萧老太太:“请祖母用茶。”

  “哎哎,好,好。”萧老太太接了茶,还顾不上喝便连声叫刘妈妈,“快扶起来,那地上凉。”一边说,一边就朝宋端午伸手,“过来叫我瞧瞧。”

  宋端午连忙站起身靠过去,萧老太太拉了她的手先摸了摸,摸到手掌上的薄茧,便眯着眼睛笑起来:“好好好,是个勤快丫头。柳香啊,你看这丫头生得多好,眼睛也清,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柳香便是刘妈妈做丫头时的名儿,闻言也笑道:“老太太说得是。看大奶奶给您做的这条抹额,摸摸都觉得暖和。还有这万字不到头的花样儿,绣得实在细致。”

  她自小伺候萧老太太,最知道老太太的心思。萧老太太一辈子勤俭持家,便是从前萧家家境好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要自己做些活计的。

  萧老太太看人,一看手二看眼。最不喜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却终日眼睛滴溜乱转不知道盘算什么的女孩儿。这会儿见宋端午两条都合了自己的意,顿时喜欢得不行,当即就把那抹额戴上了,却是大小正好,一丝也不差。

  老太太摸了摸那既暖且软的狐狸皮,笑得眼睛都要找不到,回手从刘妈妈托的盘子里取过一对镯子,亲手给宋端午戴上:“这是萧家传下来给长媳的,从前在庙里开过光。好孩子,你戴着它,保佑你平平安安,跟谨哥儿白头到老,儿女双全。”

  萧二太太在旁边看着,手里的帕子也要扯破了。那对儿镯子她是知道的,上好的羊脂白玉,只是上头有几点红褐的杂色,却被匠人巧手雕成了鹤衔灵芝的图案。

  红色雕成鹤顶,褐色便是灵芝,既将那杂色隐了去,又显出了白玉的好质地。且这东西据是打前朝就传下来的,那玉匠带着这镯子遁入空门,还曾在佛前供奉过,说是萧家的传家宝也不为过,素来是只给长房长媳的。

  当初萧大太太进门不久就跟着丈夫离开了京城,这镯子贵重,便留在了家中。后来长房夫妻两个双双身亡,她不肯认侄子,便是想着能把长房留下的东西都抓到自己手里,这对儿镯子也是她一直惦记着的。谁知道世事到底不如意,这东西还是归了长房。

  萧二太太在外头打听过,这样上好的羊脂玉,一对儿镯子怕不要值二三百两银子。这对镯子虽有几点杂色,却是巧手雕得好,反增了色。若是再有看重那供奉佛前经历的,便翻上一倍的价钱,怕是也有人肯出。

  一对儿镯子,就顶得如今萧家产业一两年的进项了!想当年她嫁进门的时候,萧家比如今还好些,老太太的见面礼也只给了她一根金钗……

  萧二太太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阵阵地憋气。她只准备了一对儿鎏金虾须镯子做见面礼,且细溜溜的没什么分量,值不得几个钱,若是跟萧老太太这镯子一比……反正两房已经分家了,她凭什么拿着自己的好东西往长房送!横竖自己是长辈,给什么难道他们还敢挑剔不成?

  这么一想,萧二太太反而自在起来。眼看着宋端午拜过了萧大老爷夫妻的牌位,端着茶走到二房这边来,萧二太太便扯了扯嘴角,接过茶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摸出那对细镯子递过去:“二叔二婶没什么好东西,一点心意吧。想来你有宫里赏的头面,也看不上这个,只是一家人,也不在那些礼数,礼轻情意重,就拿着玩罢。”

  她一边说,一边去窥探宋端午和萧谨的脸色。却见宋端午微微一笑:“多谢二叔二婶。二婶说得对,一家人不在那些礼数。”回手奉了自己的礼,却是两条腰带。一条青色一条红色,样式中规中矩,细细地滚了边子,却也不曾绣什么繁琐花样。

  萧二太太把那腰带拿在手里看了看,就觉得刚刚因为给了一对便宜镯子而出的那口气,又硬生生地噎了回来。

  这两条腰带用的料子也是上好的,青色的那条滚了海波纹,红色的则滚了蔓草纹,针脚倒是细腻,但跟萧老太太那镶了狐狸皮又细细绣花的贡缎抹额一比,就是天上地下了。

  萧二太太十分怀疑这腰带是拿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做的,偏刚才她自己说了礼轻情意重,这会儿难道还能挑剔什么不成?只得把腰带往桌上一扔,拉了脸不吭气。

  长辈都见礼过,便该是二房的儿女向大嫂行礼。萧辰还未开口,金玉兰就先双手奉了个青色荷包上来,笑道:“这是我特意给大嫂做的,里头装的是桂花香,不知大嫂喜不喜欢?”

  说着,回手又把萧灵拉了过来:“妹妹也给大嫂做了香囊,选的却是玫瑰香,说是更好闻,大嫂一定喜欢。我们打了赌,赌大嫂会戴谁做的那个,输的那个要出一对帕子呢。”

  萧灵有些怯怯的,也捧了个红色荷包,小心翼翼地看着宋端午。她原是不愿跟金玉兰打赌的,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对帕子,若是输了就没有了。萧二太太素日在她身上甚是严厉,衣裳鞋脚都是可着来的,便是帕子这般的小东西亦是如此,只怕到时候还要责备她两句。

  可金玉兰到底是嫂子,她又不敢拒绝,只能加细地做那香囊,盼着大嫂会选中她的。

  金玉兰满面春风,心里却是在冷笑。香囊虽是萧灵做的,里头的香料却是她拿来的,掺了些东西, 闻着香气浓烈,戴久了却是不利孕事的。这还是她娘家舅舅给弄到的,他混迹市井,颇知道些三教九流的手段。

  金玉兰敢肯定,宋端午定然会挑萧灵的那只香囊戴上,是以她自己那荷包里的桂花香料,却是没加什么东西的。

  果然宋端午将两只香囊都仔细瞧了,笑道:“都做得这般精致,我倒不知该选哪一只好了。”

  这倒是真话。萧灵年纪虽小,针线却着实不错,小小的香囊上绣着折枝玫瑰,细看起来,并不比金玉兰那香囊上绣的桂花逊色。

  “只我今天穿这衣裳,还是灵妹妹的香囊配得上颜色。”

  “哎哟——”金玉兰拿帕子掩了口笑:“还是灵妹妹细心,我就只想着这个颜色才配桂花香,怎么就忘记了配嫂子的衣裳呢。嗳,看来这两块帕子我是输定了。”

  宋端午微微一笑:“弟妹这香囊也是极雅致的。都是心意,这两块帕子我来出,一会儿就给灵妹妹送过去。”说着,便提起萧灵绣的香囊,系在了腰带上。

  萧灵激动得两颊微红,忙摇手道:“不,不用,我不要帕子的。”

  宋端午笑着摸了摸她的丫髻,取过一个荷包来给她:“拿着玩罢。”

  “是什么好东西啊?”金玉兰自也有一个荷包,一边打开来看,一边向萧灵笑道,“嫂子给的定然是好的,说不准还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呢,快打开看看。”

  萧灵被她哄得也激动起来,打开荷包,里头却是一对儿银蝴蝶的耳坠子,十分小巧别致,还镶了一颗浅黄的米珠,虽没什么分量却是手工精细,正适合十岁出头的女孩儿戴。

  萧灵正是开始爱美的年纪,却没什么首饰,耳朵上戴的不过是银丁香,见了这蝴蝶坠子,顿时爱不释手。金玉兰在旁边看了,不由得暗暗撇嘴,看看自己手里这个却是一根银簪子,重瓣梅花图案,正应着季节。这簪子有七八钱重,花芯里也镶了几颗米珠,虽 说不是什么“宫里出来的好东西”,比她送的那香囊却是值钱多了。金玉兰挑不出毛病来,也只得挤出笑容道谢。

  到了这会儿才轮到萧辰来行礼,宋端午送了他一盒上好的墨锭,这认亲也就结束了。

  萧二太太大清早的就跑到长房来,先是吃了一碗冷茶,接着又收了一条不值钱的腰带,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偏又发不出来,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勉强问了几句萧老太太的身体,便托辞二房那边有事,起身告辞。

  萧二老爷也觉得没甚意思,只有金玉兰还有些舍不得,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萧谨一眼,却正听他向宋端午问道:“可是累了?回房歇歇去罢。”

  “对对对,快回去歇歇罢。”萧老太太见孙子体贴媳妇,眉开眼笑,“大郎你也回去,你们小夫妻说说话,今儿没事就不必过来了。”小两口如胶似漆的才好,那才有重孙子抱呢。

  宋端午脸上一红:“我不累,还不曾陪陪祖母……”

  萧老太太笑得直将她往外推:“要陪祖母,有的是日子,只怕你日后陪烦了都有的……”

  萧谨伸手拉了宋端午,笑道:“那孙儿可就真的告退了。”

  金玉兰看着那两只挽在一起的手,只觉得扎眼刺心,不留神脚下歪了歪,险些踩空了台阶。萧辰忙伸手拉住了她,道:“可是昨日累了?快回去歇歇。”

  一样的话,金玉兰心里却蓦然升起一股子不耐烦,抽回自己手道:“歇什么,房里还有好些活计呢。你那鞋底还没纳出来,小梅整日里没个闲,我也指望不着她,还不都得自己动手。”说罢,抬脚走到萧辰前头去了。

  金玉兰这几句话,萧辰未曾放在心上,萧二太太却是听见了。自打金玉兰小产,金太太也来闹过几回。到底是自己孙子,萧二太太也有些后悔,便对金玉兰放松了许多,连小梅的活计也减了许多,自觉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谁知金玉兰却不领情。萧二太太刚刚憋的一肚子气,这会儿便都发了出来,冷笑道:“哪家媳妇不给自己男人做针线?纳个鞋底都要叫苦,当初何不多陪嫁几个丫头过来。只怕空有那娇贵的身子,却没那——”

  最后“富贵的命”刚到了嘴边,忽然想起这般说岂不是咒萧辰将来也没有“富贵的命”,硬生生又给咽回去了。

  但金玉兰早已听得明白,当即冷笑道:“都说妻凭夫贵,哪家媳妇不是指着婆家过日子,就是得个诰封,也没听说谁是回娘家去要的。”

  萧谨是从五品,按说已经可以为妻子请诰封,若请下来宋端午便是五品宜人,比她那个七品的女官还要高些。萧二太太一想到这个,就更气了,尖声道:“你这是嫌辰哥儿给你挣不出诰命来?就只怕你到时候承不起这福气呢。”

  俗话说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萧二太太这一气,嘴上也是没了分寸,竟似是在咒金玉兰了。金玉兰也是怒火冲头,什么都忘了,冷笑道:“我承不承得起倒罢了,只怕就是想要承不起,也没这机会呢!”

  她说完了,忽见萧辰脸色铁青,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自知失言。还不等她想出什么说辞挽回一二,萧辰已经一转身,闷头走了。

继续阅读:第二百零五章 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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