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正名
桃笺2018-01-13 14:013,179

  杨复正想着,便听张鲁二人还在那里低声议论萧谨这门亲事。

  说起来,宫里那些事,其实也瞒不了人。至少萧谨娶的这宋氏,之前险些被万通纳做小妾,便是许多人知道。因此七弯八绕,连打听带猜测,此次皇帝赐婚的底细,也就被人翻了出来。张鲁二人既是敬佩萧谨,自然为他不平。

  杨复忙道:“二位不知,宋家与家母多年近邻,宋家女亦曾随家母读书识字。宋家家风纯厚,夫妇二人均是厚道之人,断非外界所传。之前那些事情,乃是其伯父不仁,却与宋家无关,更与宋氏女全不相干。”

  今日来坐席的,自然也有与萧谨不和,专门来看笑话的。闻言便阴阳怪气地道:“杨侍讲倒是清楚得很,莫非是与宋家女有旧?”

  杨复立时便沉了脸:“阁下此言何意?”

  那人打了个哈哈道:“杨侍讲何必这般激动。我不过觉得有些奇怪。早听说杨侍讲多年在书院苦读,极少回家,怎的对这宋氏倒似甚为了解?我可是听说,她生在端午恶日,甫一出生便克了母亲去——”

  杨复不容他说完,便立刻问道:“阁下如此说,可是说陛下与贵妃为萧副千户指了个不吉之人为妻?”

  那人登时便噎住了。他自然知晓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万贵妃正是要给萧谨安排一桩糟心的亲事,可这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呢?

  杨复还在钉住了他问:“都说娶妻娶贤,小家门户尚且知道这个道理,宫中赐婚,何等庄重之事,莫非反而不知?抑或阁下之意,是说陛下与贵妃别有用意?”

  那人心里疯狂大喊正是如此,口中却是不敢回话。

  旁边张鲁二编修虽则也知道这桩婚事来得蹊跷,但所谓夫妻一体,若是妻子被人指责,萧谨又有什么脸面不成?且此人一看便是不怀好意,自是不能让他得逞,顿时也都跟着杨复问道:“正是。阁下究竟何意,不妨说个清楚。”

  一时间满席上都往这边看过来。这有来看笑话的,但更多宾客还是与萧谨交好,更有那原本便是想巴结萧谨的,也附和着说话:“陛下圣明,娘娘仁德,怎会如此行事。阁下这般说,到底是何用意,莫非是诋毁陛下和娘娘不成?”

  这帽子简直扣得太大,大冷天的,那人却是汗出如浆,连忙道:“我绝无此意。陛下与娘娘圣德,谁人不知,焉会如此……”

  这种话前后矛盾,谁听不出来。然而再追究下去,便是要将宋端午的事拉扯出来反复地说了。一个女子,若是被一众男人在口齿间反复嚼说,纵然是美名也要不美了。杨复自是深知此理,当即便道:“阁下知道便好。陛下圣德,赐婚之事自是慎而又慎。此正乃天赐良缘,诸位说可是?”

  张鲁二编修立刻便道:“杨兄所言甚是。陛下乃天子,天子赐婚,岂不正是天赐良缘?”

  席间众人轰然附和,刚才说话那人擦了擦冷汗,也连忙跟着说些吉祥话,一时之间,再无人提起宋端午的生辰了。

  经此一事,张鲁二编修倒是对杨复又有些改观,席间说起话来,倒不似在翰林院时那般疏离了。

  前院这里闹了一场,后宅中此时却是不知,正欢欢喜喜行吉礼呢。

  萧谨无父母,今日喜事,少不得要请了萧老太太出面。

  大约是人逢喜事当真精神爽,萧老太太这些日子以来,那糊涂竟似也有所减轻,至少记得是萧谨娶妻,并未将父子两个弄错。再加上刘妈妈在身边提点着,竟也能将女宾们应付了过去。且她年纪大,便是有些个不周到的地方,自也无人与她计较,顺顺当当行过了礼,将新人送入洞房。

  宋端午从头至尾,都觉得自己仿佛是踩在了云端上一般。自下了轿,便有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了她。那手宽大有力,掌心指腹上都有些茧子,有些粗糙,却是温热暖人,一路将她领进了后宅。

  直到坐床合卺结发这些礼数都行罢,新郎要出外向宾客敬酒去了,宋端午还觉得有些如在梦中,只耳边似乎还响着萧谨方才的话:“我出去敬酒,片刻便回来,你也好生歇歇,我叫厨下给你下碗面,吃了暖暖身子。”

  “人都走了,嫂子莫要再看了。也不必心急,大哥敬完酒,自然就回来了。”一把带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宋端午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海棠红袄裙的少妇,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长生一家子都被萧谨买了去,这些日子借着两家筹备亲事的借口,没少往宋家跑。长生晓得萧谨用意,没跑几次,就将萧家二房这几个人都向张氏和宋端午细细说过,连郑家金家这些亲戚也讲了一遍,故而宋端午此刻一抬头,便知道这就是二房萧辰娶的那个金氏了。

  一见金氏,长生的话便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不是小的犯口舌,实是听说,当初二太太是想把这位二奶奶说给大爷的,那可没少算计。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跟二爷成了好事。二太太那里,还闹了一场,才定下了亲事。”

  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那好事是什么好事?若是说定亲,可后头又说萧二太太闹了一场才定下亲事,可见这前头的“好事”指的可不是定亲。

  既不是定亲,那又是什么呢?无非就是那男女之事罢了。

  小陇村乡野之地,不比城里规矩大,也有些野合之事。张氏虽是从不谈论,但总免不了会听到一句半句。如今听了长生的话,自然心里明白。这本想说给萧谨的,最后却与萧辰成了事,这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算计呢。萧二太太固然是别有用心,这金氏怕也不是个好的。

  一个是婶娘,一个是妯娌,便是分了家,总也少不了来往。张氏生怕宋端午被她们算计了,少不得把平日里的厚道先抛到一边,细细对闺女说了一番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简直把这婆媳二人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

  宋端午虽说不似张氏这般紧张,对萧家二房却也是十分警惕。且这金氏虽然满面笑容,仿佛十分亲近的模样,可这话却说得让人不自在。新妇入门,还以庄重贞静为要,这金氏却说得她仿佛一刻也离不得萧谨似的。若真是那规矩大的人家,传出这样的名声,只怕公婆不喜,连下人都要笑话了。

  “这位想来就是二弟妹吧?”宋端午冲金玉兰微微一笑,“二弟妹真会打趣人,想是当日自己着急过,如今是经验之谈了。”说起来做新娘这一日,理当少说话,免得被夫家觉得不贞静,金玉兰大约也就是看着这个,才拿言语来刺她罢。只是此刻房里并无旁人,宋端午便是回击几句也无人听得。更兼长房二房原就不睦,她若是任由金玉兰欺了去,萧谨才会不悦吧。

  金玉兰这一整日心里都是酸得发苦。便是再安慰自己这门亲事不合萧谨的意,但亲眼看见萧谨满面笑容牵着新娘进门,那股子妒意简直是直冲云霄,按都按不下去。

  其实当初萧谨翻新宅院,又将宫中赏赐金银皆当作聘礼送去宋家之时,她心中便有些嘀咕,是否这门亲事萧谨并无不满?

  只是那会儿她还能自我安慰,说萧谨如此作态不过是要在皇帝面前奉承罢了,凭谁也不会放着官家女不娶,更中意一个匠人。

  然而今日萧谨骑马带着花轿回来,那满面的欢喜委实扎眼,更是亲手扶着宋端午下轿进门,便是金玉兰不停对自己说这些都是做给皇帝和万贵妃看的,也不得不承认,萧谨的反应,并不如她最初所设想的那般;这宋氏进门,只怕也不会如她所愿,被萧谨厌弃。

  这股子酸妒之气,在萧谨揭盖头之时又壮了三分。

  萧谨这门亲事,想看热闹的不少,尤其是郑金两家,来了不少女眷,都想看看这新娘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被皇上封做了女官。更想看看,这端午恶日出生,克母克家的命硬之人,又是个什么模样。

  新婚三日无大小,便是她们今日对新娘子评头论足一番,也不算什么大过,萧谨亦不好翻脸。到时候略说几句刻薄话儿,也算是给自家姑奶奶壮壮气势,今后妯娌相处起来,好先占个上风。

  谁知满屋的女眷,待见萧谨揭了盖头那会儿,竟一时都无语了。莫说那些年长的妇人,便是正在青春之时的,又有哪个能与这宋氏相比?金玉兰便是金家最出挑的姑娘了,眼下看来,竟是活生生逊这宋氏三分。

  这女子之间,再是说什么重德不重貌,也终究难免要在相貌上做个比较的。宋端午头戴花冠,身披霞帔,烛光下当真是明艳照人,一众来挑刺儿的女眷们,竟是无话可说。要对新娘评头论足?不如先执镜自照。看看自家嘴脸,可有资格评点旁人?

  如此一来,郑金两家人都泄了气,待礼成萧谨要出去敬酒,便都一窝蜂地走了,只留下了金玉兰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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