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们一个个都如此赶急，原来晚了就真的只能饿肚子了。
婼媱在水池边坐下，看来宫里的传言确实不假，这里的生活的确要比毓灵斋苦多了。
即使饿着肚子，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女工们一人被分配了四竹筐脏衣裳，而婼媱这个新来的则被分了六筐。没办法，她是新人，汪管事说要给她多一些试炼，她也没辙，只能默默受了。
汪管事对众人吩咐道：“上个月死了几个后，我们这掖庭里一直很忙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今日落日之前这些衣裳你们务必全部洗干净，否则就不用吃晚饭了。”
晚饭？
婼媱问身旁的胎记嫂子：“那么午膳呢？大家也要抢吗？”
胎记嫂子嗤笑：“午膳？你别开玩笑了，掖庭从来一天只有两餐饭。”
婼媱吸了吸鼻子，抱过足足有她半人高的竹筐往水池那边走去。
她从前在桐城时别说洗衣裳了，就算是个手帕子都没自己洗过，那时前呼后拥的都是奴仆，她张一张嘴就有人把好吃好喝的递到她跟前来，可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如今，家族败落，家中丰厚的财产也被人抢夺一空，不知去向。
不想了，这些东西想了也没用，对现状没有任何改变。
婼媱把手深入池水里，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哆嗦，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池水也跟着冰凉刺骨起来。
婼媱强忍着不适感开始洗衣裳，她正奋力揉搓着不料，屁股上突然就被人踢了一脚。要不是眼明手快在池子边撑了一下，只怕整个人就已经摔进池子里去了。
谁这么无聊，搞这种恶作剧？
婼媱回过头，只见汪掌事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叉腰大骂道：“撒这么多皂角粉，你想把整池水都染坏吗？这么大的人连洗衣服都不会吗？还要我亲自教你不成？”
婼媱强忍住怒火连连赔不是：“对不住姑姑，是我错了，我立刻改。”
汪掌事哼了一声，边往别处走边说：“小姑娘长得俊有什么用？又不是在南国的后宫，长得美被皇帝看中了能封为妃嫔越上枝头当凤凰。在咱们流离啊，行不通！”
婼媱忍住屁股上的痛意看向别的女工，只见她们满脸嘲讽的看着自己，仿佛一个个看好戏的局外人。
婼媱也算聪明，学着其他人洗衣裳的法子，先是抹上皂角粉，然后那木棍击打，最后用手揉搓布料。
因为没吃东西，婼媱到中午就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肚子里咕咕乱叫着，已经唱了一上午空城计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这些要洗的衣服都撕碎了通通咽进肚子里去。
婼媱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走到屋边喝了几口冷水，看着自己还剩下的好几竹筐衣裳，恨不能像孙悟空那般拔下一根汗毛变出好几个自己来洗衣裳。
只可惜，她不是孙悟空，也没那个上达天听成为神仙的好命。
这些女工们晚上在屋子里话很多，白日干活时却都很沉默，就连那个小姑娘也是，拼命的干活，没有丝毫精力和人说话。
不出所料，当太阳落了山，婼媱还剩下三竹筐衣裳没洗完。
汪掌事轻飘飘看了婼媱一眼，哼道：“你继续洗，不洗完就不准睡觉，其他的人吃饭吧。”
女工们伸懒腰的伸懒腰，锤肩膀的捶肩膀，说笑着走到院子一角去领自己的晚饭。
她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这是她们一天之中最快活最轻松的时刻，明日一早，她们又要像行军打仗一般超速运转了。
饭菜的香气飘入婼媱的鼻息，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已经足够让饿了好几顿的她垂涎三尺了。
婼媱强忍着饿意在水池边坐下，继续埋头在冰凉的池水里洗衣裳。
太阳落山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女工们吃过饭都回到屋子里休息去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婼媱孤身一人。
远处繁华的宫殿里不知谁在吹笛，笛声悦耳，却带着浓郁的愁思。
听曲感怀，婼媱被笛声所渲染的气氛带动，鼻头一阵发酸。
她抹了把眼泪，继续咬牙拿木棒敲打着衣裳。她觉得自己的两只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手中的木棍也似乎有千金之重。
等婼媱把全部衣裳洗好准备晾晒的时候，汪掌事却突然幽灵一般的出现在婼媱面前。
“你洗完了？”
“是，姑姑。”
汪掌事看了眼竹筐里的衣服，突然伸出肥胖的腿一脚踢翻了婼媱的竹筐。
眼见着那些洗干净的衣裳落到地上沾满了灰尘，婼媱心中不由腾的窜起了一团邪火，她辛辛苦苦洗干净的衣裳，竟然被人这样糟蹋，能不生气吗？
换做从前，她铁定把这个人抓起来好好修理一顿了，可现在，她不行。
婼媱双手紧握成拳，抬头瞪向汪掌事。
汪掌事被这小丫头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强自镇定，抬起手给了婼媱一个巴掌，“你这么要吃人的看着我作甚？你衣裳没洗干净，去重新洗！”
婼媱紧咬着牙关，握在掌心里的手指深深嵌入肉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温顺的说：“是，姑姑，我这就去。”
汪掌事得意的笑了笑，扭着肥胖的身子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就这么监视着婼媱。
婼媱边洗衣裳边暗忖：我与汪掌事从前素未谋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怨仇，她之所以这么针对我，一定是被人指使的，而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一早与我结下梁子的鸳鸯。
既然如此，她必须努力做事，让这个汪掌事挑不出毛病。
三更时分，婼媱才终于把所有的衣裳洗好晾好，她扶着酸痛不已的后腰走到汪掌事身边，福了福身道：“姑姑，我都洗好了。”
汪掌事已经歪在椅子上睡了一觉，她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没再为难婼媱，起身回到自己屋中睡觉去了。
婼媱回到屋中，其他人都已经睡了，胎记嫂子的鼾声如雷，伴随着有人磨牙的声响，听得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