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说着,突然以手掩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满脸伤怀的样子,似乎难过到了极致。
婼媱忙伸手去轻轻拍着圣上的后背,试图安慰道:“没有,您误会了。娘亲,您别难过,这么多年来小五从未怪过您。天底下哪有做女儿的责怪亲娘的道理?”
相信无论圣上曾做过什么,九泉之下的皇太女都不会责怪她的,毕竟,这是给了她生命,视她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那个人。
“真的?”圣上眼里似乎重燃了希望,怀疑的看向婼媱。
婼媱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比金子还真。”
“那就好,那就好……”
圣上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慢慢躺下来,手还搭在婼媱的手背上,眼睛里满是和蔼慈祥的光芒。
婼媱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见她阿爹阿娘最后一面,如今看到圣上这副模样,不由鼻头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圣上一双眼睛一直聚焦在婼媱的脸上,眼神里充斥着很多婼媱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圣上见婼媱要哭,想伸手替她拭泪,谁知手将将抬起来就又垂了下去,摔到锦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陛下!”
魏英失态的尖叫了一声,可床榻上的圣上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发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太医!快过来!”
太医忙上前查看圣上的呼吸脉搏,确认无误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死了,最终还是扔下了这万里江山和满堂的文武百官。
婼媱依旧保持着跪在床前的姿势,两行温热的东西从眼底溢出,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驾崩了。”
魏英小声讷讷的说了一句,像是对婼媱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太医已经跪了下来,垂着头,似乎是在发抖。
魏英掀开帘幔对外殿那跪了一地的皇亲贵胄们大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陛下驾崩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魏英,魏英抖着嘴唇又重复了一遍:“陛下驾崩了。”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紫宸殿里响起了阵阵难辨真假的哭声。
一个人的死亡就像一颗星星的坠落,对有的人来说无关痛痒,对有的人而言却是一件大事。
一直沉默的刘丹枫见亲戚们已经哭成了一片,突然站起身仰着头质问魏英:“魏英,遗诏呢?母皇死前可立下了遗诏?她要立谁为继任国君?”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流离国的将来会由谁掌管,想必又将引起一场权力争夺的血雨腥风。
魏英摇了摇头道:“陛下驾鹤归去之前并未对我留下口谕,也从未说过诏书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礼部的人进来主持陛下的丧事。”
“不可能!你成日在母皇身边伺候,怎么会不知道?”
他一把揪住魏英的衣领,目眦尽裂,“母皇临死前一定下旨要恢复我的爵位,毕竟她恨的人是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已死,难道她打算让我这个亲生儿子当一辈子的庶民吗?”
刘丹枫不停摇晃着魏英的身体,情绪极度激动。
事实上,他实在没有道理在这时候跳出来。因为无论如何,皇位都不可能落在他这个男人头上。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陛下的丧事应由新君操办,陛下身前虽未立下遗诏,但如今长公主病死,大公主早已长眠地下,三公主谋反身首异处,如今能执掌君主之位的除了二公主还能有谁?”
闻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端坐于轮椅之上的二公主。
二公主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推却道:“本宫身患残疾又身体羸弱,常年居在温泉别宫,不过废人一个,只怕愧对于流离子民和这万里河山。”
“二公主切莫妄自菲薄,臣等皆知二公主您宽宏待人,心怀天下,饱读诗书,乃国之栋梁之才。”
说话的是当朝宰相,她抬步走入大殿之中,身后跟着一众原本在院子里静候的王公大臣。
婼媱站起身走到帘幔边,漠然的看着外殿发生的这一切。
国君梓宁尸骨未寒,他们不替她处理后事就开始急着讨论谁当皇帝了,不晓得梓宁的亡灵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觉得悲哀。
又有几个大臣出来推选二公主为新帝,一个大臣甚至直接跪了下来,高声道:“为了天下苍生,请二公主登基。”
众大臣见此情况也都跪下,恳求道:“请二公主登基。”
二公主身边的宫女绿枝跪下来,“主子,既是众望所归,为了流离的江山和子民的幸福,您就答应了吧。”
“既是如此,那本宫就……”
二公主手指紧紧扣着木轮椅的扶手,坐直了身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奈何话才将将说到一般,殿外就蹿进来一抹粉色的身影。
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绝世男人掀开帘幔冲进内殿,扑在圣上的遗体之上号啕大哭起来。
他外袍半敞着,露出好看的锁骨和胸口处大块白皙莹润的肌肤,红着眼质问龙床上已经死去的人:“说好要和我一起白头的,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先走?”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梓宁额角的霜发,声音里满是埋怨:“这一个多月对我闭而不见,就是为了不想让我看到你憔悴的模样吗?梓宁,你可知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可知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直陪着你?”
这是凌煜君,国君梓宁生前最宠爱的男宠。
她曾说过,寡人给不了你凤君之位,但寡人可以给你无限的宠爱,让你凌驾于其他男宠之上。只要你不干预朝政,所有的金银财宝,寡人都送去你的昭阳殿。
她以为地位和钱财能使他高兴,殊不知他最是贪婪也最是知足,从始至终他要的不过是她的一颗心罢了。
然而,这恰恰是她这个坐拥江山的一国之君给不起的东西。
凌煜的眼泪顺着绝美的面庞往下坠,看向梓宁的眼睛里深情款款。
“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凤君的替身,你爱我,不过是因为我像他罢了。可我不介意,因为我只想你陪着我,和我一起练字、读书、下棋、赏花,只要同你在一块,我就哪里都不想去。我对你任性,那是害怕你不要我了,所以我试探,挑战你的底线,试探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可你……可你真的不理我了。梓宁,为何你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