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半歪在小榻上,用帕子捂着脸,边哭边痛苦的哀嚎。她手里的那方白帕早已因为沾染了鲜血而变成了红色,可以想象伤的不轻。
她身边围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场面极度混乱。
芙蕖垂着泪,轻轻拍了拍玉莲的肩膀道:“妹妹,你且把手拿开,让太医给你诊治吧,耽误了治疗可怎么办呀。妹妹,你就听姐姐一句劝吧,姐姐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玉莲却怎么也不肯把手从自己脸上拿开,人哭的更凶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姐姐,我的容貌一定是毁了对不对?我方才看到你们看我的眼神就明白了,我这张脸怕是完了。王上……王上再也不会宠爱我了。姐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芙蕖说:“不会的,你不配合太医反而会耽误病情,到时候真的留了疤就坏事了。”
听了这话,玉莲依旧不肯配合太医,不停的挣扎着,摆脱要去拉她手的宫女。
婼媱问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金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蕊面露内疚之色,交代道:“今日芙姐姐、玉莲妹妹和几位姐妹一道来我宫中赏菊,我们正坐在凉亭中喝茶吃糕点,芙姐姐说空有美景却无丝竹之乐,于是要玉莲妹妹抚琴一曲。
我们姐妹几人正饮茶听乐,忽闻喵呜一声叫唤,转头一看,那只白猫不知从何处而来,势如闪电,直扑玉莲妹妹的面门而去,伸出尖利的爪子在她脸上抓了一下。玉莲妹妹脸上顿时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那只猫儿是安嫔宫里的,因着臣妾院中种了几株金钱橘,那只猫儿常来偷橘子吃,臣妾也没拿它当一回事。这猫儿平日都很是温顺,今日不知怎的,突然狂性大发,伤了玉莲妹妹。
玉莲妹妹花容月貌,如今在我女华殿中弄成这番模样,叫臣妾如何向王上交待?王后娘娘,您责罚臣妾吧。”
宫中之人皆知金蕊擅抚琴,芙蕖让玉莲在金蕊面前弹琴,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芙蕖玉莲姐妹为何要这样做?
婼媱看向地上气息全无的可怜猫儿,心生怜悯。
动物皆有灵性,一只猫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伤人,一定是有什么缘故。
婼媱吩咐道:“来几个宫女把玉贵人的手给本宫绑起来,让太医给她处理伤口,猫爪本就不干净,不立刻消毒当心染上别的什么急症。”
她转头对小奴道:“兹事体大,小奴你去趟玄理殿,把王上请过来。”
“是。”小奴领命,飞快的跑了出去。
婼媱吩咐暮烟:“去告诉张统领,让他派一队侍卫过来,将女华殿给本宫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金妃。”婼媱抓头看向金蕊,“还要劳烦你带本宫去一趟你们方才饮茶听曲的那个凉亭。你们食用的糕点,饮用的茶水,焚的香,还有凉亭之中的摆设物件,都不许任何人移动。另外,派人通知安嫔过来。她养的猫伤了人,她理应对这件事情做出解释。”
婼媱在凉亭中转了一圈,仔细将那些物件查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端倪,那些东西都看起来稀松平常,一时半会找不出任何纰漏。
要分析玉莲被猫抓伤究竟是偶然事件还是有人背后捣鬼,恐怕还得太医来瞧瞧这些物件。
婼媱命人保护好案发现场,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又折回到正殿当中。
玉莲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太医逼着她服下了镇定的汤药,此刻她仍旧小声抽泣着,手指抓住自己的裙摆,紧紧握成拳,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婼媱相信,这一次玉莲被猫袭击并不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脸被抓伤更不是她能够承受的结果。
太医来向婼媱复命:“王后娘娘,玉贵人此番伤势……”
太医才将将开口,殿外就传来霍君城焦急的声音:“玉贵人怎么样了?”
霍君城从殿外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他看了眼歪在榻上的玉莲,转头对婼媱说:“王后你病还未愈,怎么也过来了?”
婼媱朝霍君城行了个礼,“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臣妾不得不过来,倒是臣妾拿不定主意这才命人去请王上过来,打扰了王上处理朝事。”
霍君城摆了摆手,在主位上坐下抬了抬下巴对太医道:“你继续说。”
婼媱回头看了眼满眼期待的看着霍君城,可连霍君城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没得到的玉莲,吩咐宫人道:“玉贵人需要休养,这里人多吵闹,你们先把她抬去内殿吧。”
霍君城这才回头看了玉莲一眼,走上前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玉莲泪如雨下,凄楚的,“王上,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霍君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悦,但立刻消失不见了,他耐着性子安慰道:“莲儿,你放心,孤会为你查出真相。你别苦思乱想,先好生休息。”
玉莲被挪入内殿,被打断数次的太医终于得以把话说完。
“王上,王后娘娘,玉贵人的伤势虽然重了些,但不过是皮外伤,将养一些时候也就好了,只是……”
芙蕖焦急地说:“只是什么?太医,你快说吧。”
太医道:“只是那猫儿的爪上有一种特殊的植物花粉,那花粉会使人情绪亢奋,加速皮肤溃烂。玉贵人的脸已经开始溃烂,怕是……怕是即便用再好的药医治也始终会留下疤痕了。方才玉贵人受伤后大哭大闹,情绪激动,想必就是那花粉作祟。臣刚才查看了那只死去的猫儿,它的爪子上确实有这种花粉。这种花叫黑曼陀罗花,是一种外来植物。它叶片呈卵形或宽卵形,先端尖,基部两侧不对称,叶片四周波状锯齿。花呈喇叭型,白色,无味。”
想必那向来温顺猫儿突然发了狂抓人,也和这黑曼陀罗花花粉有关。
只是为何凉亭中那么多人,它偏偏袭击了玉莲,这就不得而知了。
芙蕖道:“猫儿常在宫中行走,爪子上难免沾了些花粉,却不想这竟然害了妹妹。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意父亲送她入宫,还不如早早寻个平常人家嫁了算了,也不必像如今这般……”
芙蕖说到后头,早已泣不成声。
太医轻咳了两声道:“芙妃娘娘有所不知,这种黑曼陀罗花在我们霁月并不常见,至少在王宫之中是没有的,因为此花喜欢潮湿温暖的生长环境。在九州大地上,恐怕只有尘国南部灌木之中才有。”
一听“尘国”二字,金蕊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满目哀切的看向霍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