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请求
温雪幻蕾2017-02-23 20:083,157

  就在约儿等新宫女忙着熟悉新职属的事务时,皇宫里又接连发生了几桩大事。

  先是长孙无忌等人联名抗表,再次拒绝了皇帝的世袭刺史封赐。长孙无忌等人称:“禀承皇恩以来,形影相吊,如履薄冰;宗族亦忧心忡忡,如同置身汤火。夏、商、周三代实行封邦建土制度,是由于力量不能制衡诸侯,所以才施利于他们。两汉罢除侯国设置郡守,避免了分封制的弊病,深合时势之所趋。如今因为我们又重新变更,臣等担心因此扰乱王朝纲纪;而且,谁也不敢保证自家的后代或有愚幼无知者,万一触犯国家法令、自取灭亡,那么他们岂不是因为袭封的赏赐,而给家门带来灭顶之灾?愿陛下停止赐封世袭刺史旨意,赐我等保全性命为盼。”

  长孙无忌又让儿媳长乐公主向太宗请求。据说,后来长孙大人和皇帝都言辞激烈。长孙无忌说:“我披荆斩棘事奉陛下,如今海内升平,为何又要将我弃置外州,这与迁徙有什么不同?”

  皇帝听闻,大为震怒,召集他们说:“割地分封功勋大臣,是古今的通义,朕的意思是想让你的后代辅佐朕的子孙,共同传之久远;然而你们却多次上言充满怨言,难道是朕强迫给你们土地吗?”

  大臣们异口同声称不敢,并感戴他的封赏,但是,他们还是不肯接受他的这份“好意”。

  最终,李世民百般无奈地放弃了分封制的设想,下诏停止了世袭刺史的敕封。

  约儿所在的尚仪局掌礼仪起居,连日来每次进宫前公孙尚仪必叮嘱的话是:“皇上心情欠佳,进殿时不准面带喜色,行动不得匆忙,除非必要不准言语!”

  约儿想,掖庭真是为皇帝一人而存在的,与其同悲,与其同喜。

  再一件大事是自咸阳苑回宫二十天之后,掖庭宫突然开始了一场大抄检。起因是尚书省向皇帝上奏说:“近世掖庭之选,或微贱之族,礼训蔑闻;或刑戮之家,忧怨所积。请自今后宫及东宫内职有阙,皆选良家有才行者充,以礼聘纳;其没官口及素微贱之人,皆不得补用。”皇帝接受了他们的意见,由内侍省整肃掖庭宫。

  一时间,掖庭里人心惶惶。约儿暗暗观察卢悦心,见她倒是镇定自若,只是不时瞄一眼庭院中的梅林。

  崔道静和另外几位罪家之女被驱逐出现有籍属,充配六尚最为寂苦之职。崔道静被送去了尚寝局的司苑属,职责是分察皇宫花草育化和贡苑的果蔬栽植,协理四时果蔬供奉。

  与此同时,家世清白的宫女也受到更加严厉的训诫,约儿等几个淘气的女孩被六尚大人格外训导,要求她们务必言行端庄,不得出任何纰漏。

  约儿是心志坚决之人,只要她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一定会做好。自从来到司宾属,她凡事小心,处事得体,遇事又沉着,深得司宾刘庄的喜爱。

  不过,她还是惹上了事——虽然并非她挑起的。

  一日,正值阳光明媚,皇帝一时兴起,携各位大臣出游曲江。曲江位于长安城东南的禁苑之中,因风景秀丽,是皇室和大臣经常出游的地方。

  约儿、陈游素等人随司宾刘庄随驾前往。虽然匆忙之间来不及充分准备,但刘庄还是赶在皇帝和大臣们赶到之前在亭台上搭起了风帐,设下酒菜点心。约儿和陈游素的表现让刘庄很满意,一来她们也是做事爽利的人,二来面对皇帝和大人,她们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小家子气,答对也算流利。

  其时尚是早春时节,和风煦日,柳泛鹅黄,鸭知水暖,皇帝踱步江畔,连日来的阴霾之气顿消,与大臣们一路谈笑风生。

  但这时约儿却觉得百般不自在。

  ——萧凌的爷爷萧瑀此时就在随行的大臣之中。他显然也认出了约儿。约儿得体地向他行礼,却回避去看他的脸。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他不时投来的目光。

  约儿不想见他,因为他会让她想起萧凌。她进宫已经几个月了,因为忙于习艺、料理宫中事务,她只有在闲暇时候才偶尔想起萧凌。而宫外的萧凌,因为空闲,因为守在旧地,想必比她更沉浸于往事。

  可是,看见与萧凌有关的人,约儿还是忍不住心痛。她虽然尽力掩饰,可是陈游素还是看出了她哪里不对。她怕陈游素回去乱说什么,便谎称自己身体不适。

  大臣们入了席,刘庄着人抱了两坛陈年杏花酒来,用酒壶盛了,放在热酒炉里。很快,淡淡的酒香便飘了出来。皇帝笑着说:“往日酒令太没趣了,正是春日万象更新,诸位想个新酒令吧!”

  大臣们想了想,一齐推皇帝先出令。李世民想了想,说:“这第一巡酒,要由座中最显贵者先斟——朕除外。”

  刘庄听了,让约儿端了一壶酒放在几案上。大臣们说笑推让,有人说长孙无忌建国有功、治国有方,是以最显贵;有人说李靖军功显赫,非李广、斛律光莫比;也有人认为高士廉一门显赫,佐政之功无人能比。但是,他们都不肯第一个取酒。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拿起了酒壶,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抬头看,见是萧瑀。他丝毫不理睬同僚们惊异的目光,将自己的杯子倒满,然后将酒壶放回原处。

  李世民笑着说:“萧公,为何你最尊?”

  萧瑀笑起来:“臣是梁朝天子之子,隋炀帝皇后之弟,本朝尚书左仆射,天子亲家翁。”

  大臣们听了,都沉默不语。一来萧瑀自恃出身高贵,为人傲慢、苛刻,这些大臣大多被他挑剔嘲笑过,心里早有芥蒂;二来,在皇帝面前,他自称自己最尊贵,这叫他们如何接话茬?本来皇帝提起这个话题只是说笑玩乐之事,大家说笑推让一番也就是了,谁知他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论究起来?!

  见场面有些尴尬,长孙无忌忙出来打圆场:“萧公说来也不错!”

  皇帝听了,也笑着举起眼前的酒杯,示意刘庄给自己斟酒。

  刘庄忙为皇帝斟满酒杯,又命约儿和陈游素给大臣们斟满酒。一时君臣满饮,气氛终于恢复如常。

  刘庄这时才悄悄松了口气。约儿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她心里也怪萧瑀,可是,因为萧凌的关系,她不希望他出事。

  一时酒过三巡,内侍撑了两叶扁舟过来。大臣们一看,纷纷喝彩:“刘司宾,果然有趣!今日景致,架舟游湖才尽兴啊!”

  刘庄含笑纳礼,谢过大人们:“舟上酒菜放在暖炉上热着呢,请各位大人移步上船。”

  皇帝正要上船,萧瑀忙起身请他留步。皇帝只好留下,各位大臣陆续上了船。

  刘庄见萧瑀神情严肃,便请船工先驾舟离去,陈游素和一个小宫女随行,自己则带着约儿和两个小宫女留下听命。

  约儿等人守在风帐外,只听皇帝勉强笑着说:“这些事你完全可以明说的,何必弄成今天这样?”

  萧瑀长叹一声。

  小宫女端来茶盏,约儿接过来,进了风帐,将茶壶连同小炉放下,先斟满两杯暖茶,一杯捧给皇帝,一杯递到萧瑀面前。然后,她又将茶壶里填满水,起身准备离开。

  她还是刻意不去看萧瑀。

  再一次,她感受到了萧瑀投来的目光。随后,他听萧瑀说:“陛下,老臣有一个无理请求,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李世民喝的茶尚未咽下,听了这话,扑哧一声全喷了出来。小宫女们忙为他擦拭。他哈哈笑起来,说:“你既然自知是无理,还要跟朕提?萧公,满朝百官,也只有你有这胆气!”

  萧瑀正色道:“老臣实有不得已的原因啊!”

  “那你说说看!”李世民说。

  萧瑀看了约儿一眼说:“陛下,老臣想跟陛下讨一个宫人。”

  李世民的第二口茶刚走到喉咙,听了这话又喷了出来。这一次,他呛得咳嗽起来。小宫女们忙不迭地给他擦拭、捶背。

  李世民直勾勾地看着萧瑀。这样的事,也只有萧瑀做得出来。萧瑀的耿直和赤子般的天真,真是叫人又喜欢又头痛。当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父亲高祖皇帝对他心存猜忌,只有萧瑀无所畏惧屡次为他辩护,对此他感激至今。不过,作为大臣,萧瑀孩子般的脾气令他和大臣们都感到为难。萧瑀自恃出身高贵,才华过人,对同僚轻薄无礼,甚至房玄龄、魏征等人都常常受到他的讥讽。他敢于直谏,不过,与魏征等人的据理力争不同,他的争论似乎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魏征等人是为某个结果争,而他经常只为雄辩不熟。而他自己似乎从未觉得不妥。李世民屡次劝诫,他也从未悔改。

  “如果萧公喜欢,朕可以割爱相送。不过,不知道是哪位宫人?”李世民低头道。他忍住不快,一只手缓缓转着茶杯。

继续阅读:宫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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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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