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风驳杂,晚来别无话。
自元知得到潮南海传讯,前往戊邙山巅以南将重伤的元晚晚二人带回极嶷峰已逾数日,元晚晚自幼修行,虽是名女子,但是她先天资源堆砌起来的根基却也是极为的不弱,加之明镜出手并未想至其余死地,仅是训诫一二,伤势虽重却也全无性命之忧,经过道林宗连续数日的悉心照料,天材地宝的灌注,如今已然是醒转了过来,那身上的伤势也是痊愈的七七八八了。
经此一役,向来活泼机灵,时而娇蛮的元晚晚恍若换了个人一般,终日愁眉紧锁,食欲不振,面颊日渐消瘦,心有余悸,忧心忡忡的守在至今仍旧昏迷不醒的李或榻前,一双芊芊玉手隔着半尺帘幕紧紧地握住其冰冷的手掌。
元晚晚亦不知晓在自己被盘蛟方印囚禁之后,这个剑法基础只是学会不到数日,空有颇高修为的师弟与那些个潮南海弟子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只知道当自己再见着自己的呆子师弟时,他却是早已失了神志,双眸空洞无比,浑身衣袍残破不堪,满是血迹的倒在自己面前,天地间更是闷雷绝响毫不休止,紫雷道道降下,更是狂风大作,尘土飞扬。
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让呆子师弟与我上那戊邙山以南的潮南海梦中采集梦泽昙花,师弟如今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元晚晚泪眼婆娑,呆滞地望着那张不知何时才会睁眼的苍白脸庞,思以喃喃,自言自语。
吱……吱吱……
桃木门扉轻开,一袭寒意撩人心魄,紧闭的房门忽然透进来了一缕光华,“师姐,呆子。。李或师兄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元晚晚闻言,憔悴的面容僵硬地扯出一丝苦笑随即微微摇头,不用回首观望便是知道来人是谁,这些个时日,除去爷爷外,来此间看望最多的便是这看似冷漠的姜师弟了,辗转叹了一口气。
姜云霆本就是个外冷心热的人,数日前,当看到元知师尊将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李或带回山门时,便是觉得上头,心中猛的便是生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按理说,对这年纪轻轻便成为自己师兄的小子心中多有不岔,可真当这位师兄出了什么差池仍旧是担忧非常,也许是几位新弟子中只有两人接触时日比较多,如今见其身受重伤,更遑论是被别派之人所伤,心中顿时更为的愤怒,当下便有提剑杀上潮南海的冲动,只是一想自己的修为还没多少的年岁,虽然在同辈之中也算是极为优秀的存在,可悟道一途可是并非一蹴而就,自己也不过是初窥门径的粗浅境界而已,就连师姐与那呆子师兄二人联手都是这样的结局收场,以自己这般比之不及的修为,别说是报仇伤人,怕是连碰都碰不到别人一下便是被赶出来。
“师姐,方才师尊让我来告诉你,让你到前堂一去,有要事与你相谈,你就先行过去吧,师兄这里就交给我来照顾了,你放心好了。”
元晚晚神色恍惚,闻言略一沉吟,本想不去,一念或是爷爷找到能让李或师弟快些痊愈,快些好起来的方法,随即辗转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姜师弟,这儿我就交给你了,他桌上有着三瓶灵药,你且看好时辰,那黛青纹理的琼浆三滴,旁边红色火云纹理的凝神丸一粒还有那易筋洗髓丹也是一枚,再隔半个时辰一起喂他。我去去便回,切记可莫要生出什么变故。”
元晚晚将李或的手轻轻的放在被子中,随即抽出自己的手,扶腰缓缓起身,却是忽然之间的双眼一黑,出现了一阵眩晕,险些便是跌倒在地,“师姐?”姜云霆见状顿时一惊,正欲上前搀扶,元晚晚却是摆摆手,随即尽量舒展开自己杂乱青丝下那带着疲惫之色的眸子,苦笑道:“没关系,应该是坐得太久,突然站起来血脉不通的缘故。”
说着,掸掸衣袍,稳了稳身形,随即推门而去。
姜云霆望着那尽显憔悴的身影,神色柔和的望着李或的脸缓缓一叹,随即掩上门扉,坐到了床沿,“呆小子,你可别再在床上装睡了,你不是一向以师兄自居么?这些日子我的实力可是精进不少,你若再在这里睡觉偷懒,日后可得只有做我的师弟了。”
姜云霆对着李或神色柔和的道,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的眉间一闪而过狠厉之色,“你若是真的起不来,你放心,他日待我学有所成之时,定会替你上那戊邙山南潮南海找回场子,门中隐忍蛰伏当下有着忌惮,但却是没有!!!”
前堂以北,偏居一隅的厢房内,元晚晚神色恍惚地托着,甚是疲惫的身子,来到了爷爷时常修行的厢房外,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前散乱的青丝轻叩门扉道“爷爷,晚晚来了。”
“丫头,进来吧。”
元晚晚闻言推门而入,接着盈盈一拜,“爷爷!”
“起来吧。”
端坐在蒲团上的道林宗大长老元知,望着性情大变的元晚晚,既是无奈,又是心疼,奈何如今自己极嶷峰一脉人微势弱,再加上道林宗中依旧在蛰伏,未到重新入世的时候,这才会让得李或两人被那潮南海欺凌至此,话说回来,也怪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师尊倒也有大半责任,可是其余的事他都可以任着性子来行事,但偏偏在道林宗这个非常时期他也是必须收敛收敛,如今倒是只能是如此了事,说起来委实愧对这小家伙了。
“爷爷,你可是寻到医治李或师弟的方法了?”
元晚晚轻抬眉眼,亦不起身,双眸闪着光,满含期待道。
“唉……”
元知闻言亦是觉得无比的无奈,随即缓缓摇头,元晚晚见状也是神色一黯,旋即低下头去,元知轻捻白须沉吟道:“据爷爷潮南海中一位旧友所述,李或乃是被潮南海那四海凌天大阵,所降下的紫金憾雷给正面击中了,若是平日,在那刹那间便是已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但这小子也算是福缘极其深厚,舍身为你挡下一击,紫金憾雷之威多数都过渡到囚禁你的那盘蛟方印之上,因此也是化解了十之八九,想来大概也正是如此,这小子的肉身才会在如此威势之下依旧是没有什么致命的床上,只是这小子如今的状态倒像是进入了什么莫名的状态,我也是还得想想……”
元晚晚闻言陡然一惊,她自小便是涉猎阵法之道,自然是知道那潮南海的四海凌天大阵的威势,怪不得盘蛟方印破开后,见得紫雷频繁的降下,地火纷飞烟尘滚滚的景象,李或师弟更是为了自己硬生生的受得那四海凌天阵紫金憾雷的一击,想到自己第一眼看见李或双眸无神,神色涣散,浑身血肉模糊,仍旧凭着一股意志倒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元晚晚心中更为苦涩,双眸水光流转。
元知见其此时的状态亦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初闻之时亦何尝不是为之震惊,当初细观他四相山,入阵破阵行云流水便是知晓他对阵道有着特殊的能力,大概这四海凌天阵中也是能全身而退的,不用想便知他是为了护住元晚晚方才以身线抵的。原以为这小子天赋异禀,却是对自己有些滑头,未曾想,他的心性竟会坚定如斯更是个重情之人,那可是四海凌天阵中的紫金憾雷!!小乘境以下,除却身怀异宝,否则硬抗一击绝对不可能还有活路,这小子入门不过半月左右的样子,便是对同门有着如此情谊,当真是天赋与着为人所事资质都是极佳,只可惜,即便被那盘蛟方印卸去看了九分的滔天威势,却仍旧是被紫金憾雷击溃了三魂七魄,世俗之人皆都是有着三魂七魄掌控精神和本能,如今仅有散魂残魄,如何才能得生?若不是那小子心性别于常人,坚韧得更是让人惊艳,勉强维持住最后的一丝心脉和一缕魄,否则早就没有一丝生息了,只是,这三魂七魄仅剩下一魂一魄,这浩瀚的缺失该如何来救?自己虽然已经是年过半百,修行悟道也是有着很长的一段年月,但却是还真不知晓,自己孙女如今的这副模样,若是与她说实情,怕是还要生出什么事端,辗转片刻,元知亦是不由得感到大为头疼。
“爷爷,李或师弟既然是身体无恙,可如今已是过去近十日了,为何他还是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甚至是一丝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元晚晚神色颓然的望着元知,见一向直接了当行事的爷爷当下也是言辞论断,避重就轻,当下便是凝神道,“爷爷,你不要骗我,李或师弟真的安然无恙能够醒来吗?!!你若是骗了我,那晚晚当真是一辈子都不得心安了。”
元知打小看着元晚晚长大,哪能不晓得她的脾性,话音刚落便见她如此说,于情于理当是得不得掺假分毫,大不了,只得豁出自己这张老脸了。
旋即起身将元晚晚扶起,随即神色温柔的轻声道:“晚晚,此事非同一般能解,昨日我用精神力拟化进入了李或的识海之中,他确实是是被那紫金憾雷击散了魂魄,但他的体内确实不比他人我无法探测完全,他如今的状态也只得是给他服下一粒天工纳魂丸,如此他的性命倒是应该是保住了,你且让我再多几日想想办法,我定然是倾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