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离别和失望的伤痛，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我能听到的，看到的，只有现在，只有我的师兄，顾渊。
以前，我与顾渊虽然喜欢打打闹闹，他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依着我，我要去哪儿，我要做什么，不管有多任性，有多离谱，他都会帮我完成。
比如现在，我陪顾渊见完妖王后，便提议不想回沧溟山，想再四处走走看看，游山玩水，充分考察各地风俗民情，茶楼酒肆，而顾渊居然答应了。要不是我早就已经失去所有了，我还真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我还有啥利用价值。
“喂，你真打算陪我四处游山玩水？”出发前，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跟顾渊确认了一遍。
顾渊倒是信誓旦旦：“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办到？”
我果真掰起手指头计算起来：“五百年前，我听说西山有一种猴儿酒，你便跟我吹牛，说要抓一笼子猴儿给我酿酒，结果你抓来的猴儿不会酿酒，还把我头发扯掉了一大片。三百年前，我见师父收的徒弟越来越多，便也想要一个小徒儿，你答应替我寻一个，结果你却寻了只小兔儿，还被小师弟不小心红烧了……还有一百年前，我……”
“行了行了，小花花，我就是随口一说，干嘛那么认真呢？”顾渊尴尬地擦了擦汗，讪笑道，“但是这次，我保证我是真心的，好吧？”
我不以为然：“你每次都说是真心保证的。”
“呃……如果这次我还食言，就诅咒我……”顾渊狠了狠心，发誓道，“就诅咒我一辈子找不着媳妇儿，让顾家玄机阁绝后！”
“啧，玩这么大？哦对了，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个事儿。”我干咳两声，一边拍着顾渊的肩，一边语重心长地道，“顾渊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除了那个北妖国公主，我倒真没见你跟什么女子扯上过关系，你该不会……不喜欢女子吧？其实，虽然有些骗婚的嫌疑，好歹你也该成家了，前段时间我下山的时候，在茶楼遇见比你还晚几百年入门的小师弟，人家现在都当爷爷了！顾渊啊，你可长点心吧……”
许是我这副老成的模样实在不符合平日里的设定，顾渊觉得好笑：“哈，小花花，你自己不也单身快千年了么？怎么好意思来说我？”
我叹了口气，故作深沉道：“我只是未曾成婚，遇见的渣男却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也许爱情只是因为寂寞，需要找一个人来爱……即使没有任何结局。”
他微微皱眉，突然伸手抓住我不老实的手指，一脸认真地说道：“小花花，你不是一直很想到处看看么？我只是想向你证明，别人能带你做的事，我也能。”
我手一颤，赶紧收回来，不明觉厉：“什么别人？以前有人说过要带我到处游山玩水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许久许久，才叹了口气：“你不记得也好。”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顾渊在想什么，让人迷茫，或许我知道了，每次就不会被他欺负得那么惨了。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好。
我想去凡间，去逛戏本子里常说的花灯节，去美女如云的醉仙楼，去大漠风沙的西北地区，去无边无际的海边……可最后顾渊哪里都没带我去。
“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处游山玩水吗？我就知道，你又在骗我了。”
最后，我坐在妖界最著名的茶馆里，气鼓鼓地喝着这里最有名的青槐茶，心里却郁闷至极。
顾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配合地低头，目光揶揄，落在我眼睛里：“妖界也有山水，一样的。”
“不一样！”我气得差点儿抽他一嘴巴子，果然又被整了。
顾渊抿了一口青槐茶，淡淡道：“北妖国就在附近，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小花花，委屈你了。”
“北妖国……”
我心头一震。
顾渊笑了笑，幽深的笑容绽现在苍白的脸上，映得他眉眼如画，却又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无奈：“前两天月连城来找我，说她快嫁给妖王了，希望我能赶上她的婚礼。”。
月连城……
我的脑海很快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模样，一个美若天仙，几乎无可挑剔的女子，却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渣，一点一点变得狰狞，可怕，她的眼里倒映着我痛苦挣扎的样子，也是她，让我想起了一件我已经快遗忘了的事实……我是个怪物。
我的眉毛皱了起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她曾差点儿成为你的妻子，现在却要嫁给别人了。”
顾渊倒是说得轻松：“说不准呢，本来想去见识见识妖王的宝贝，却不想竟是个女人，如此酒色之徒，妖族迟早要完。”
“那你为何还要去她的婚礼？是想为她送去祝福？还是打算抢婚？”此时得知顾渊留在妖界的真相，我心里就十分不满，却不知我为何不满，又有什么资格去不满。
“小花花，还记得一百年前，我带你去苏漠与花神的婚礼么？”顾渊突然道，他抓着我的手，淡淡的声音幽幽散开，一阵风来，吹得桌上的烛火摇了几摇，阴影里，顾渊的脸苍白似雪，冷漠如霜。
我摇头，固执地道：“那不一样，那时我仍喜欢着苏漠，可你却并不喜欢月连城。”
看着我的样子，顾渊突然“嗤”的一声笑了，我急了，问他笑什么，他却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道：“你心乱了。”
我别过头，纠正道：“我没有心，也不会乱。”
“那你为什么不想我去见月连城？”
“我……”我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是因为她以前欺负过你？”
“……也许吧。”
“小花花，你以前从来不记仇的，怎么现在就记得了？”
“人总会变的嘛，所以我现在变奇怪一点，也正常。”我的解释很牵强，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顾渊便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末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道：“那我还是喜欢你现在奇怪的样子。”
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