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风花……祭风花！”
姬忽突然大喊一声，我终于停下，回头，皱眉看他。
姬忽冲过来抓住我，我从未见过这么凶的姬忽，那眼神既是恨铁不成钢，又似要将我千刀万剐一般。
“难道你只会选择逃避么？”姬忽恨恨地看着我。
我摇头：“我没有逃避，只是不想争，退出了而已。”
“虽然我并不希望你为了另一个男人去争，也不知道你与顾渊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祭风花，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你。”姬忽说，“每一次，你都是这样的怯弱，从来不知道争取。明明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愿意，你会难过，那些东西就永远还是你的。如果当初那个假桃夜出现时，你肯为我争取一下，或许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凭什么要我去争取？”我皱眉打断道，“明明那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们过不了关，凭什么要我原谅你们，还有替你们弥补与我无关的过错？”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厉害了，因为生气，也因为难过。
姬忽似乎对我的生气很满意，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概也觉得我是个很可笑的人吧。
“你竟是这样想的。”姬忽笑得越来越厉害，指着我，眼角竟都笑出了泪。
“祭风花，你竟是这样想的！”
姬忽突然暴怒地大吼一声。
我不再说话，姬忽说的每一个字都直击我的心脏，我能够听出我究竟有多愚蠢，我甚至能听出他话语间对我的讥讽。以前的姬忽从来不是这样的，他变了，又或许是我变了，变得难以置信，面前这个人会是姬忽，会是那个因为亡妻黯然神伤。那个会给我讲许多残忍而真实的故事的姬忽，已经被我弄丢了，而我也不打算把他找回来。。
“祭风花，你这样的自私，你只知道考验别人对你是否真心，那么你，是否也曾真心待过别人？哦，我想起来了，你有心吗？没有，你连真心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可怜别人，用你自以为是的同情心，去侮辱那些本就很受伤的可怜人。你可怜云北之的悲惨遭遇，可怜我对娘子的思念，对顾渊呢？你可怜他什么？可怜他现在病重命在旦夕？”
“你说，顾渊……命在旦夕？”
看着我红着眼眶的样子，姬忽似笑非笑，笑累了，便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是啊，顾渊这煞星虽说是命定的玄机阁主，可玄机阁主哪有那么好当的？他终归是要过一段命劫，过去了，便是天之骄子，过不去，便只是一团烂泥。”
“他的命劫，是他的病么？”
姬忽笑了，笑得很讽刺：“他的命劫，是你啊。”
我没再吭声，默默往后退，姬忽眼神带着嘲弄，啧啧道：“你看看，你又要开始逃避了，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会面对，只是一味地自欺欺人，这就是你么？祭风花。”
“不。”
姬忽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晰地说道：“我说不，这次，我不会逃避了。”
姬忽狭长的凤眼看过来，带着不屑说道：“那么，你打算怎么面对？”
“我会回到玄机阁，杀了她。”
“杀了谁？”姬忽皱了皱眉，很明显，他被我这句话震惊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个顾渊的未婚妻。你不是说希望我去争取么？只要我杀了她，顾渊总不可能娶一个人死人。”
一个人一旦起了杀心，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尽管只是一瞬的起意，却仿佛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火，一旦点燃，便使人理智全无，再无退路。
我会杀人么？至少在我产生这个想法之前，我从未尝试过。我甚至不知道为了一个顾渊，而杀死一个无辜的女人究竟值不值得，我似乎变得很疯狂，甚至愚蠢。
因为，我发现到了现在，我似乎再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皮影人，最初便是人人喊打的怪物，是师父把我带回了沧溟山。可现在我却几次三番地离开沧溟山，抛弃师父。此后，我便再无颜面对师父了。可不回沧溟山，我还能去哪里？想来可笑，我活了快一千年，到后来却发现，这天地之间，竟无我的容身之所。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顿了顿，姬忽接着说，“如果你没有地方去，随时可以回到我身边。”
我摇头：“我不需要任何人支持，这件事我也不想你掺杂进来，毕竟我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反悔。其实我并没有看清那女子的样貌，这次我倒真想再去看看，一个女子究竟是有多倾国倾城，才能叫顾渊这棵千年老树也开了花。”
说完之后，我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姬忽苦笑一声：“祭风花，我们终究还是不可能了么？”
“嗯，不可能了。”
我抛下这句话，便再无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回，姬忽没有再追来。
因着之前我随姬忽进来过一次，所以这次再来玄机阁，便没有人拦我。
我看见了那个叫阿夜的女子。
彼时顾渊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桥边，手里握了包鱼食，时不时的往河里投喂锦鲤。
我靠得更近一些，没有被她发现，只是看见的依旧是她的背影。我正思索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桃姑娘”，那女子应声，转身望去，在看见她正面的一霎那，我顿时便愣住了。
那张脸，分明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女子的眼睛没有眼白，黑漆漆的一片，空洞得诡异，这分明是皮影人最基本的特征！
阿夜……桃姑娘……小渊……
回想起这几个称呼，以及之前顾渊对那女子的态度，我脑海里渐渐便对这个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皮影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那女子，名桃夜，便是一千年前，那个丧命劫数的小仙子的皮影人。
可顾渊不是说我才是桃夜的皮影人么？那么这个女子又是怎么来的？与之前欺骗姬忽的那个假桃夜一样，都是只有桃夜的外表，执念却不相同的伪皮影人么？还是说，我才是那个多余的皮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