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师父没有惩罚我,甚至还答应为我画一幅画做纪念,从前我就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师父能替我画一幅像,想不到如今幻想成真了,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很快为师父准备好画纸和丹青笔,还特意选了处桃花开得极好的景地,趴在一棵还算高大的桃花树上,便开心的让师父作画。
我希望这段时光能流逝得更加缓慢一些,许多与我不相干的事已不做多想,师父眼中的疲惫也是日日愈盛,就像苏漠一样,从未有空变化的师父在这段时间,也隐隐有些老态,他以为瞒得我很好,我也就假装不晓得。苏漠说他是来请师父出山的,可我这段时间一直没见过外人上山,似乎苏漠已经放弃来请师父,其原因我也不得而知。
记得以前师父从来不会笑的,但是现在,他为我作画时,却是一边微笑,一边耐心的叮嘱我当心摔下来。
也不知画了多久,我趴在树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我鬼使神差的就问了句:“师父啊,你以前是不是还给别的女子画过像。”
师父难得幽默地说了句:“以前都是给死人画像的,今日倒是头一回给活人画。”
“……师父你可真不会聊天,难怪活了几万年还是单身。”我撇了撇嘴,尽管师父说的都是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万般情丝不过执念所化,一切随缘,能得自在。”师父说。
我转了转眼珠,嬉笑道:“这么说来,师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自在?”
师父却摇摇头:“为师尚有一丝执念未解,并不自在。”
“师父也会有执念?”我来了兴趣,好奇道,“像师父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还会有什么执念?”
师父以手支椅,抬起头,含笑端详我,良久听到他道:“为师的最后一份执念,便是希望阿祭可以快快乐乐的活着,从此再没有任何痛苦,没心没肺也好,冷血无情也好,只要你开心。”
原来是这样,原来师父一直是关心我的,而我便是他的执念……我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总是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似乎师父说的这些话,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也是他余生的最后一个交代了。
执念太深,便是劫。可一个人若是连执念都没了,那他也失去了活着的意思。有些人,就是为执念而生的!
我正难过着,耳边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
“阿祭,为师画好了,你下来看看。”
“哦,我这就下来。”我连忙应声,正想直接从树上跳下来,结果一脚踩空,整个人便失重地跌落下来,本以为又要摔个狗啃泥,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父接住了我。
我看到他垂下眼帘,微微眯了眼,淡淡的道:“下次再这么冒失,便没有为师接着你了。”
我连忙从师父怀里下来,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我下次会小心的。”
师父勾了勾唇,朝我招手,道:“过来看看,为师画的怎么样。”
“好。”
我应声而来,伸着脖子往画上一瞅,只一眼,便被那画中人彻底吸引了。
画上,一棵高大的桃花树上,趴着一个红衣美人,额间贴着浅浅的花痕,似是延着鬓角长出,端丽又明艳,很是好看。美人五官生得极为俏丽,一双眼笑吟吟的,弯成好看的月牙儿,连嘴角都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这样笑过,可我知道,画上的人很美,她笑起来的样子更美。
“这真的是我么?”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说:“这是为师心目中的阿祭,一个无忧无虑的阿祭。”
“是么……”我走到画前,指尖轻轻滑过画中人的脸颊,回忆道,“我想起了一个叫姬虞的小丫头,她笑起来也是这样好看。所以,这就是师父喜欢姬虞的原因吧?”
“姬虞?”师父皱了皱眉,想了许久,似乎才想起了这号人,解释道,“你是说毒医姬忽的妹妹?为师与她没有任何干系,她只是太过执着某一个过去,难以自拔而已。”
“原来如此。”我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心疼那个难以自拔的小丫头,可仔细想想,我过去又何尝不是像她那样执着?只是我现在放下了,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下而已。
“师父。”我突然唤道。
“嗯?”
“我以前跟师兄约定过,将来我们两个不管哪一个要成亲,都一定要邀请对方参加。你说如果顾渊这次回玄机阁真的要与人成亲了,他会不会邀请我?”我说。
师父微微侧头,奇怪道:“你不是说你师兄要娶个男媳妇么?如果是真的,那他不仅是要邀请你,更需要请我这做师父的替他做个见证吧。”
“呃……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我擦了擦汗,本来顾渊娶男媳妇这事就是我随口一说了,可看师父现在的样子,难不成他还当真了?这……真不知该为师父的开明思想感到欣慰,还是为顾渊在师父心目中完美特殊的形象感到幸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