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景,这怎么能不应景。
简直就是太写实了。
红衣少女脸色憋得通红,瞪眼大怒:“你,你敢骂我们是狗?”
“我骂你了,你打算咬我?”
安夙摇首晃脑,脸上笑意更深:“今儿个本小姐也算长见识了,才发现原来众位小姐公子都喜欢当拦路狗,珍珠流苏青璇雅蓉,你们都给我记好了,下次出门前都各自备根棍子随身携带,一棍在手,上可对付宵小流氓,下可狠打拦路野狗,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傍身武器。”
“是,小姐吩咐,奴婢们谨记。”安夙身后四人同时福声应下。
众人轰笑声更是肆意。
“纪华裳,你……”
对面那几人却是脸色又红又白,皆睁大眼怒瞪安夙,若眼神可杀人,安夙怕已全身都是窟窿。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
红衣少女咬着唇,伸手便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正要往外拔,却被丁凝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不要再惹事赶紧进去,否则,丢脸的只会是你自己。”
“你没听到她骂我们是野狗,你让我怎么忍?”
“那你想如何,想当众教训她还是杀了她?是你们自己挑衅在先,被人羞辱也是咎由自取,又岂能怪别人无礼在后?”
红衣少女被训,顿时变了脸色:“丁凝,你居然帮着她说话?她骂的人可也有你,还有,你别忘了你已与我哥哥有婚约,是我哥未过门的妻子是我未来的大嫂,你迟早是我沐家的人,可你这时候却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来骂我,你是不是有病?”
“沐依岚,我看是你胡搅蛮缠才对,我不过据实以说帮理不帮亲,至于这门亲事待我回府后,自会请父亲前往沐府收回庚帖。”
丁凝说着就要拂袖而去,却被沐依岚给横臂拦住:“你说不嫁就不嫁,这亲事乃长辈定下且婚书都已写,你想退婚让我哥丢脸,那可由不得你!”
“你让开,我不和你说,此事自有家中长辈替我作主。”
“你不说清楚我就是不让,你想回去告我的状可我又没错。你凭什么不嫁给我哥,我哥文武双全有哪点儿配不上你了?”
丁凝见沐依岚硬是不让就想绕开,沐依岚却是一把拽住了她袖摆,怒极之下用力过大竟是哧拉一下,将丁凝袖子扯下一大截,露出那宽袖下一段白似嫩藕的手臂,还有那枚,血色的守宫砂。
哗
众人眼都直了。
大邺民风再开放也未到能够当众袒胸或露臂的地步,尤其守宫砂落进众人眼里对女儿家来说,足可算得上耻辱了。
世家千金在出生百日宴上就会被点上一粒特制的守宫朱砂,大都在小臂靠近臂肘的位置,洗不掉,搓不去,那是女子贞洁的象征。在嫁人圆房之后那守宫砂才会自动消失,也只有被质疑清白有污的女子,才会以守宫砂示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丁凝脸色瞬间胀红急忙伸手去捂,可少了大截袖子那小手根本捂不住,沐依岚拿着那半截碎帛也是有些傻眼,根本未想到还给丁凝让其先遮一遮。
倒是丁凝身后婢女反应过来忙站到前面挡住了众人视线,就在此时少女肩上微沉身上已多了件织锦披风,丁凝抬头看着近在咫尺,正伸手替她系着披风带子的安夙,眼眶微微泛红。
安夙看得分明,面色未变声音也是依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几日前和我对骂时挺厉害的,这时候哭什么?你若不想嫁难道她们还能捆了你上花轿?对付野狗拿鞭子抽拿棒子撵拿剑砍拿石头臭鸡蛋扔都随你,可你和他们讲道理,你以为畜牲真能听懂人话?”
“噗嗤,我哪有和你对骂?”
丁凝听得忍俊不禁,不由破涕为笑:“我那不过是和你讲道理,不过今儿个你说的对,以后我会记得你的话,不会再去和畜牲讲道理。”
“你这是骂我那日也是畜牲。”安夙绑好带子收手挑了挑眉:“想不到知书识理温文尔雅的丁大小姐居然也会拐着弯儿骂人。”
“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纪华裳,都是你这个贱人……”
丁凝有些窘迫的解释,沐依岚听着两人对话,发白的脸色直接转青,怒喝打断连剑也忘记拔,捏起拳头就朝安夙脸上呼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后,是两道啪啪的脆响。
极脆。
人群中不知何时走进几个人来,沐依岚拳头在半空就被只大掌给截住,那人另只手再抬,甩手便煽了她两个耳光,而后再一甩手,沐依岚踉跄后退两步,竟是栽倒在地。
女子嘴角沁血,娇嫩脸庞红艳艳的两个巴掌印份外明显,这一幕陡让安夙想起刚醒来时的自己,也是顶着这样红肿的脸,足有半个月才消。
足见打人之人下手多狠!
就在安夙看向那打人男子时,肩膀突然被人捏住,耳边也传来道少年焦急担忧的声音:“大姐,你有没有事,她刚刚有没有伤到你,若有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带你去看大夫,你最近一直受伤身子本就不好,可不能再受伤了……”
“看什么大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事了?有事的不是我是她,再说,我有没有事与你有何关系?”安夙甩开纪少亭,声音里满满都是嫌弃。眼神里也透着质问,沐家沐竹与丁家丁凝有婚约,纪少亭竟未告诉她。
纪少亭隽秀的面容颇有些委屈:“大姐,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这件事他也才刚刚知道,之前也未听沐竹提起过,想是丁沐两家只换了庚帖立下婚书,还未过六礼,所以消息还未传开。
他总不好随意去打听别人的终身大事。
那不是会引来误会。
安夙从鼻孔里哼了声:“关心?我刚刚我差点被人打,怎么没见你奋不顾身的冲上来救我。只会事后献殷勤带我去看大夫,这也叫关心?纪少亭,你觉得是你傻还是我好糊弄?”
“我……我那不是慢了一步么,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奋不顾身,谁敢欺负大姐我就替大姐揍得他鼻青脸肿好不好?”纪少亭表情讪讪,眼里尽是无辜,他倒是想快点,可未习过武的他就算再快那也比不上自小习武的沐竹啊。
十五岁的少年站在十七岁的少女跟前,还要高出半个头顶,却被数落的像个孩子连连保证讨好着。
谁让,他有把柄在人手里。
“想揍我的人在那儿,你给我打个鼻青脸肿来看看!”少女伸手一指被打懵在地的沐依岚,也不知她是否看懂纪少亭的眼神。
不过纪少亭估摸着应该是没有。
纪少亭闻言彻底傻眼,朗朗青天众目睽睽,难不成大姐还真要他一介男儿动手揍个女子?那他岂不是一世英名一朝丧,可若不打,回去之后大姐将他私自传信给大哥的事抖出事小,她会不会也拿鞭子抽他?
尤其,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会不会再次僵滞?
纪少亭回神为难道:“可大姐,她脸已经肿了!”
女子却并不买账:“脸是肿了,可还有鼻子没青,再说,那也不是你手打出来的印儿,你打的,才作数。”
劝解无效,纪少亭默。
安夙只盯着他也不再开口,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连众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多好的弟弟啊,怎么就遇到个这么混不吝的姐姐呢?
“我……打!”
纪少亭咬着唇,半晌,从牙缝儿里憋出俩字儿,转身三两下挽起自己宽大的袖子,右手捏拳扬在半空,朝着沐家三兄妹走了过去。
那身影颇有种——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沐竹侧身便将他拦了下来:“少亭,家妹已然受到了惩罚,这是女子间的矛盾,你是男子又何必掺和进来?”自己打那是兄长训戒妹妹,可任别人打了沐依岚却等于是让人当众打了他沐国公府的脸。
沐竹自不会任纪少亭当众动手。
“大哥说的不错,依岚已受到教训,况且,事情原由都未弄清少亭兄你便朝个女子挥拳,这就是你的修养你的风度?”沐池可没沐竹那么客气,在他看来与纪华裳沾上边儿的,那肯定不是自己妹妹的错。
“那当众撕人衣物就是你沐家女儿的修养与作风?”清脆悦耳的声音陡然间响起,答话的不是纪少亭也不是安夙,却是将自己裹在披风里的丁凝,看着沐竹与被婢女搀扶起来的沐依岚。
丁凝向来柔弱的声音里带着绝决:“今日被辱之耻我定永生铭记,沐世子沐依岚你们大可放心,即使我自梳不嫁,也绝不会嫁入你沐国公府,丁凝的名字前绝不会冠上沐家的姓,我丁凝更不会是你沐家的人,哪怕我死!”
“凝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沐竹大概做梦也未想到,站出来反驳他的会是自己的未婚妻,可听清女子的话再垂头看清沐依岚手里尤捏着的破烂衣袖?
沐竹俊逸脸庞也在瞬间阴鸷至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沐依岚,谁准你在外仗势欺人的,又是谁准你对凝儿如此无礼的?还不给我道歉!”
男子甩手一巴掌再煽过去,沐依岚若无丫鬟搀着只怕会再摔倒,此刻她捂着脸也再无先前嚣张之色,连声音里都染上哭腔。
“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她是纪华裳,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事情不会这样的,哥……”
“不必了。”
丁凝听得不耐开口打断:“沐依岚,人在做,天在看。此事到底缘由为何众人都亲眼看到。明明是你与柳如筠等人拦路挑衅强逼纪小姐当众作诗在先,却怪人用诗羞辱你们在后。”
“你想拔剑动手我好言制止,你却反迁怒于我,毁我衣物,让我当众受此奇耻大辱。甚至到了此时还想推卸责任歪曲是实,实是卑劣又可笑。我丁家女儿虽说不上高洁如云却也明辨是非,沐国公府门第太高,我丁凝也高攀不起!”
丁凝说完走到安夙面前,却是微微欠身颔首:“今日多谢你,待凝儿回府后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明父亲与曾祖父,待改日再请母亲带凝儿至候府道谢。若华裳不弃,一个月后的琼华宴,凝儿想与你一同前往。到时,我们宫门见。湖香莲香,我们回府!”
也不待安夙应答,丁凝已领着丫鬟径自穿过人群离开,从头到尾再未看沐竹与沐依岚一眼,也完全无视众人对她最后一席话的震惊与深思。
不止替毒女辨白,还相约同赴琼华宴?
那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一个意思,丁家丁凝,是要和草包毒女交好?
这可也是天大的奇闻啊!
整个帝都之中,除了纪嫣然没有女子会主动跟这草包毒女走近示好,都是恨不得退避三舍,而最近纪嫣然被毒女当众殴打还揭了短已多日未去书院。
甚至再未现身。
可突然间,却又冒出一个人肯站在这个煞星毒女的身边,尤其那人还是素负才名的丁家丁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