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在小白眼中跳跃,神色复杂莫名,他张了张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未多久便传来敲门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张鸣剑来了?
“少主,若是未睡的话属下有些话想同你说。”
门外传来厉兴的声音,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虚惊一场,看样子张鸣剑并没有发现我的偷听,我忙起身去给厉兴开门。
可厉兴见到我却仿若我见到了张鸣剑,眉目中尽是讶然,道:“夜筝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少主的房间?”
我想着厉兴是自己人也没打算要隐瞒我之前听到的,便开口道:“因为我……”
“夜筝——”
我刚刚开口小白就出声唤我,我止声回头,“怎么了?”
小白并不答我,只是看着厉兴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是。”厉兴入了门,细心的将房门关上,走至小白身前,道:“恕属下直言,回碧青宫之事真的不能再拖了,宫主已卧病许久,少主若迟迟不归,宫主只怕无心养病。”
小白扬唇,自嘲道:“反正也已十多年未曾谋面,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少主——”厉兴激动的上前一步,道:“属下以为还是明早就启程吧。”
小白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微抿了一口,道:“整个邬城都在查李府灭门一案,你打算如何出城?”
“我们又不是凶手为何不能出城?”厉兴挺直腰板,透着几分傲然,“几个官差还是困不住我们的,少主不必忧心,属下等定会护送你和夜筝姑娘安全出城。”
“不必了。”小白将茶杯放下,“我已知晓凶手是谁,并打算拿下他再启程。”
印象中小白一直是个性情淡然的人,没想到竟会插手此事,是因为张鸣剑想要嫁祸给碧青宫的原因吗?
厉兴却不赞同,道:“少主,碧青宫素来独来独往,这武林各门派也一直看我们不顺眼,李府灭门自由武林盟主去操心,我们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若凶手想要栽赃嫁祸给碧青宫,仍然不管?”
“那定不能忍!”厉兴已是满脸愤慨,恨不得此刻便了结了凶手,“少主,凶手是谁?竟如此卑鄙!”
小白站起身来,瞟了眼紧闭的房门,负手而立,徐徐道:“张鸣剑。”
“少主是如何得知的?”
小白摇了摇头,道:“不必问,你只需要我说的去做。”
厉兴抱拳俯身,“一切但凭少主吩咐。”
小白并没有立刻同厉兴说需要他做些什么,而是让他回去休息,厉兴点了点头,眸光闪烁的看着我,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护送夜筝姑娘回房吧。”
我尚未开口小白已替我作答:“你先回吧,我还有些话想同夜筝说。”
闻言,厉兴又瞅了我几眼,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退了出去。
小白还有话同我说我自然是欢喜异常,得寸进尺的拉住了他的手,兴奋道:“小白,你要同我说什么啊?”
哎呀,小白是不是发现了我想同他一道入眠,然后我今天又误打误撞的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所以奖励我今晚睡在这里?
这样想着我便再也抑制不住唇边的笑容。
许是我眼神太过发亮,小白一脸莫名其妙,也就忽略了我拉住他的手,道:“为何笑成这样?我只是想嘱咐你,以后那变身的戏法除了我之外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非凡人。”
“哦。”原来是我想多了,我失落的松开了小白的手臂,垂下头,像个没有讨到糖的孩童。
“夜筝,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我的大脑自动将这一句话简略成‘我需要你’,瞬间激动抬头,谄媚道:“你说吧,别说是一件事,便是一千件一万件我都会去做的。”
被小白需要的感觉太好太好。
“探查李府灭门凶手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接下来我需要你找出张震天。”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可比之前的简单多了,鬼魂我找不到,可是变个身跟踪个大活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小白满意的颔首,“去休息吧。”
我乖乖的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还是踌躇的回过身来,道:“那个……小白,等我找到了张震天,你可以给我一个小小的奖励吗?”
小白敛了笑,眉心微蹙,一脸严肃的询问:“你想要什么?”
“小白你不要误会,我并非不诚心帮你。”我稍作停顿,斟酌的用词,小心翼翼的看着小白,软声道:“我就是想要你、你抱我一下。”
不再是冷冰冰的像根木头,而是像在林间木屋那样温柔的拥住我。
我一瞬不眨的盯着小白,唯恐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而他的沉默于我而言是一种煎熬,于是我不要脸面的先下手为强,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嗯,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些睡,晚安。”
语罢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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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里的几天我都同欧阳雪待在一起,自从知道真相后相处起来便不如之前轻松了,她一直都在状似不经意的向我询问我同小白来自哪里又要去向何处,以及小白是否会武功。
出了林子小白便不再提剑,只是会背着琴,举止儒雅,像个文弱书生。
谨记着小白的叮嘱,我对她又有了堤防的心,自然不会被她套了话去,我亦想从她嘴里探到张震天的下落,但我深知自己那点嘴上功夫只怕是会适得其反,还是等夜了好好跟着来得保险。
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欧阳雪有些可怜,她从初初的震惊愤怒转变成为张鸣剑掩盖真相,都是出于对张鸣剑的爱罢了。
若今日换成我与小白,我定会同她做出一样的选择,我这样爱着他,爱到只愿活在他的是非黑白里。
不能同她做一对说悄悄话的姐妹了,虽不至于悲痛但到底还是有些失落伤心的。
张鸣剑每日都忙于所谓“查案”,很少在府中出现了,不知小白是怎样同厉兴打算的,每日也只是抚琴看书一副闲暇悠然的样子,相比之下我却要累的多,白日里要谨慎对待欧阳雪,夜晚要隐了人形守在张鸣剑与欧阳雪的房门外,等待时机。
我已两日不曾睡过好觉,都是白日里偶得空闲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但心里上一点也不会觉得疲倦,因为完成后可以得到小白的拥抱呢。
是夜,我侯在欧阳雪门外已有一两个时辰,我想着今夜大抵也会毫无收获时,她却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我眸光一亮,仗着她瞧不见我立马走到她跟前,她紧绷着一张脸,神情凝重四下看了一番,也不掌灯,随着月光脚步匆匆的朝回廊走去。
她先是去了趟厨房,拿了些吃食便提了篮子一路目光警惕是进了一间房。
这应是张府用来存放武器的屋子,处处是做工精良的武器,格局亦简单的一目了然,实在是藏不了一个大活人。
难道欧阳雪不是来看张震天的?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她蓦地蹲下身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将一块地板撬了起来,原来这下面竟是一个地下室!
里面一片漆黑,顺着蜿蜒而下的楼梯她用火折子点燃搁置在两旁的灯火,楼梯尽头竟是个小房间,除了密不透风外桌椅床柜一应具有。
而椅子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蓬头垢面,看起来狼狈至极。
那就是张震天?!
“爹爹。”欧阳雪一一将食物从篮子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我特地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尝尝吧。”
“咣当”一声,张震天抬手将食物扫在地上,抬手的时候我这才瞧见他的手腕处竟被铁环扣住,拖着长长的铁链,气喘吁吁,虚弱道:“滚,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我下意识的看向张震天的双脚,果然全部被铁链束缚住,我心间五味陈杂,我这个外人看着尚不忍心,这张鸣剑怎么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得了手?!
欧阳雪眸光闪烁,劝道:“爹爹,你就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好几天未进食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的。”
“你们还会担心我身体受不住?我看你们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早日入土,好随了你们的愿!我张震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个白眼狼!”
“爹爹你莫要这样说,这次是相公错了,只要你肯原谅……”
“住口,你去转告那个畜生,想要我原谅他同官府勾结对李兄做的一切除非我死!但我就是死了也会向他索命,让他同我一道去阴曹地府给李兄一家请罪!”
“相公是爹爹的独子,爹爹总不会真的让他去抵命吧,爹爹放心,我会和相公尽快处理好李世伯家里的事情,不出两三日便来接爹爹出去,相公是真的知道错了,到时候定任凭爹爹责罚。”
语罢欧阳雪朝张震天深深的俯了俯身子,出了这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