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天本来是一切正常的，顾和同的状态也还好。可是，当早餐过后，罗赛刚一打开病房的门，就愣住了。
罗寒容站在门外。
于是她们同时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在这？”
事情显而易见，罗寒容是来找罗赛的，否则她就不可能在这。
然后罗寒容先说了第二句话：”你果然在这。”
罗赛没回答，她心里渐渐紧张起来。罗寒容抓住她的手，说：“跟我回家。”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罗寒容说道，“经常夜不归宿，算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罗赛说，“在这里彻夜陪护的人多的是，很不正常吗？”
“他又不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什么人不是我决定的。”罗赛说道，“我们走。”
罗赛挣了一挣，罗寒容的手却突然收紧，罗赛感觉到一阵剧痛，与此同时，她意识到罗寒容今天是打定了决心要把她带走了。
罗赛回头看了一眼，顾和同正皱眉看着罗寒容：“你就是这样逼迫你的女儿的吗？”
“算了，别说了。”罗赛说道，“我……我得走了。”
罗赛自然是比顾和同更加了解罗寒容的，她知道，自己今天是非走不可了。
然而，罗寒容带着她出了医院后，却拉着她坐上了往相反方向去的公车。
什么情况，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罗赛迷糊着，但罗寒容的脸上一脸寒霜，让她难以开口询问。
直到罗寒容拉着她下车的时候，她才看见面前的建筑——那不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吗？
什么情况，她才刚从医院出来，怎么又到了医院？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罗寒容要带她去精神科，让人给她洗洗脑，不过她很快把这荒唐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你外公病了。”罗寒容说。
怪不得今天罗寒容的脸色这么难看啊。罗赛心想。
“很么病？”
“中风。”
罗赛心里一紧，她还以为那个总是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根本不会得这种病。
“情况很严重吗？”
“医生说很可能从此就瘫痪在床了。”
罗赛的心里生起一股愧疚感，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固执地跟罗寒容顶嘴，她就更加不安了。
这些天在医院里已经见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病人，但是踏进病房的时候，罗赛还是感到恐慌，毕竟是血肉至亲，罗赛甚至有些不敢抬眼去看。
外公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外婆在病床边上坐着。
“这么快就来啦？”外婆说道，“他正睡着呢。”
“都是我，对你们照顾不周，才会……”罗寒容说。
“说什么呢！”外婆说，“俺俩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老弱病残嘛，发生这种事是命里注定的，哪里能怪你。”
罗赛走到病床边上去，比起蜡黄的脸色，他脸上的皱纹、老年斑更加引人注意，他的鼻孔翕动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老了啊老了。”外婆感叹着，“没几年活头啦！”
“别这么说。”罗寒容赶紧说道。
“唉，我啊迟早也会像这样……瘫下去，说不定还会得个痴呆。到那时候啊，你也就别再强留我，人那样子或者有什么意义呢？”
罗寒容没有说话，大概是接不上话了，罗赛垂着眼。
每个人都会老的，她自己也是……她一想到自己将来也会像这样，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就心生绝望。现在争取到的所有成绩，到那时候，是不是也都毫无意义了呢？
但是，顾和同说不定是不会老了，他连衰老的机会都被命运剥夺了。
“我去见见医生。”罗寒容说道，“罗赛你在这儿配着外公外婆，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叫护士，机灵点儿。”
罗赛点点头，坐到外婆的身边去，外婆笑着说：“还是小赛好啊，那么年轻，多好啊。”
“嗯。”罗赛说，“外婆……你身体也挺好的呀。”
外婆嘿嘿一笑：“小赛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不？你小时候是我带的，我那时候刚来大城市，有一次啊，竟然错把洗衣粉当奶粉泡了呢。”
这件事罗赛自己是没有印象的，但是她记得外婆跟她说过这件事，还说过不止一次。
“呐，记得吗？”外婆问道，罗赛看着她的眼神，没法开口说自己不记得，只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带你到三岁的时候，实在是习惯不了大城市，就回乡下去了。”外婆说，“后来知道你爸妈工作忙，让你，我那个心疼啊！你那么小，别的孩子老爱欺负你，怎么能让你住校呢？”
这事，罗赛倒是记得的，虽然记忆十分模糊，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幼儿园小班开始就是班上最瘦弱的一个，当时内向的性格在老师的眼里倒是很吃香的，所以罗赛得到了老师的宠爱，与此同时收获了来自同班同学的各种嫉妒，好在幼儿园的孩子还比较惧怕老师，不敢明着对她做什么。
“你爸妈那时候周末也经常加班，所以把你寄放在邻居家里的，这事儿你还记得不？”
这件事罗赛是真的毫无印象了，她只好摇摇头。
“不记得更好，毕竟小孩子啊，还是应该跟爸妈更亲近。”
“不过，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罗赛说。
“什么事？”
“我小时候，不爱吃饭吧？”罗赛说，“你以前喂我吃饭的事。”
“是啊。”外婆慈祥地笑起来，“你爸觉得吃不吃无所谓，你妈又太没耐心，动不动就想打人，只好我来喂饭啦。我还记得那时候唱儿歌哄你呢，叫什么？大老虎？”
“我也记不清了。”罗赛说。
“那时候日子苦啊，奶粉不够吃，就给你煮米汤，稍微大一点，就拿粥当主食了，连下粥的小菜都没有，每顿都只有一小块豆腐乳。”
“我记得呢。”罗赛说，“用勺子弄一点点豆腐乳，然后舀一大勺粥。”
“这些年来，你和你妈都过得太辛苦了。”外婆说。
“不辛苦。”罗赛说道。
“对了，我听说你谈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