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篆文上记载的,大多是由几位上古修者理念不同,从而掀起的论道之争。
至于这些人是何来历,又何身份,由于时间太久已经无从考究。
但辩论内容却以篆文方式散落大地,遗留了一部分下来。
其中一方修者认为,大道如炉,熔炼万物,人类之身太过渺小,根本不可能上窥天意,必须以身合道,才能超凡入圣。
而另一方则觉得,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乃是秉天地造化而生,一言一行合乎天理,天意自我民意,天听自我民听,坚持自我,迟早也能超脱。
双方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因此便在东南三州,以山川河脉作纸,以合道篆文作字,试图让天下人来评评理。
至于两方的最终结果,韩乐不得而知,篆文上也沒有下文。
他这番观览下来,虽然只看了五分之一都不到,且其中大多玄妙至理,由于自身修为所限,无法窥破其中意境,但也知道上古修者的修为远远不止天尊层次。
而且,当中还有些怪异之处,特别是一些刻印在山水之间的篆文,介绍内容含糊其辞,看起来又不像故意隐瞒,反倒像是在避忌什么。
最神奇的是,这些人坐而论道,因推演篆文玄理,居然不谋而合的推算出东南三州灾劫之事。
但这些上古修者都认为存在即是合理,生死轮回毁灭都是天道常态,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最后才稍稍一提。
韩乐细细思索,感觉这两方人争论的地方,就在于是不是要以身合道,主动成为大道一份子,还是以己成道,掌控大道。
这两样要是由他来选,第一方舍弃自我,強行以身合道,是绝不会去做的。
倘若可以,后者反而合乎他心意。
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玄之又玄的感悟,像是契合了某种玄机。
只是再想感应,发现第一方舍弃自我合道的篆文体会,竟然惭惭从脑海抹除,再无丝毫心得,似乎从来沒有接触过一般。
他怔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这番论道,根本沒有错谬输赢,修真者心中认同哪一方,那便是这方赢了。
想到这,他不由沉思起来:
“尽管如此,这些已经是他们走过的大道,谁也说不准是否已经证道。而自己的道路,不知又在何方?”
达摩派,天竺殿。
一名看起来三十上下,身穿锦绣法袍的秀雅青年缓步而入,对着上面的雷斌拱手一揖道:
“拜见师兄。”
雷斌抬了抬手,请他在旁坐下,便道:
“师弟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族老让你传话来了?”
秀雅青年微微一笑:
“就算小弟不说,估计师兄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雷斌面色淡然,道:
“师弟既要传话,那不妨直说。”
秀雅青年眯了眯眼,看着雷斌:
“三族老让我来问问,前段时间天尊叫师兄去,究竟商量了什么,怎么迟迟沒有向家族回禀?”
雷斌脸上没有过多情绪,淡淡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指导一下为兄的修行。除此之外,交代下来一事,不出数月袁师兄就要破关而出了。”
达摩派三代首席弟子袁司杰,不管是在门庭的声威,还是外人的评价,都远远超过雷斌。
但自从其闭关修行后,已经二十多年不曾现身,因此门庭事务,都暂时交由雷斌代理。
秀雅青年乍然听到这番话,浑身微不可察的一滞,皱眉道:
“这还不算大事?师兄为何不争取一番,难道真要心甘情愿去位——”
雷斌挥了挥手,打断他道:
“这并非坏事,我派讲究德者居之,能者居上,四重灾劫在百年内只会愈演愈烈,袁师兄倘若真有本事,自然会身先士卒,领导我等。”
秀雅青年脸色怪异的看了雷斌一眼,旋即怅然一叹,嗤然一声道:
“听说全真派的玄真子,昆仑派的郑凯歌,修为都已经到了这层次,倘若能熬过劫难,想必将来就是他们领袖群伦了。”
“至于其他人,估计只能衬托为绿叶,随波逐流了。”
雷斌似乎沒有听到对方的嘲讽,淡然道:
“只怕还得算上一个。”
秀雅青年微微点头,道:
“当然,七大邪派离魂岛陈楚生,也不容小觑。”
雷斌瞥了他一眼,平静道:
“邪派不论,我只说道派之人。”
秀雅青年不由眯了眯眼,升起几分兴趣道:
“师兄觉得还有谁?”
雷斌抬眼看向般若州方向,缓缓道:
“昆仑派,韩乐。”
秀雅青年愣了一下,过了须臾才点头道:
“倘若单论灵根资质,我辈无人出其左右。”
“但师兄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他修真百年都不到,就算略有心得,但想要证道起码得再等百年,如今还排不上名号吧?”
雷斌淡然道:
“至于是龙是蛇,看下去便是,我等说了不算。”
他缓缓站起,意味深长道:
“师弟也别忘了,这位韩乐与袁氏的恩怨情仇,只怕一卷书册都载不完。”
说完之后,他径自离开大殿,只留秀雅青年独自怔在那儿。
东南三州,东彻州。
韩乐看完这些上古修者所留的篆文记载后,尽管还沒有找到成就法,却也明悟了一丝玄理。
明白到了这一步,跨出便是天渊之别,想要急于求成根本不可能。
他思考片刻后,便打算先去一趟西摩州,至于问道这件事,可以一路增加见闻体会再定策不迟。
前往西摩州有两条路可选择,其一是往失落沼泽而去,但必须跨越茫茫狱海。
第二条路,则是原路返回,跨越东芥海与灵枢州。
要是往回走,不提灵枢州的那位,单单过门庭而不入,这一点就交代不过去。
而且,如今中部几州正处于四重灾劫频发之中,正邪两派明争暗斗不止。
自己既然已经退位,加上修为又沒有进展,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最好时机。
因此一番计较之后,他决定选择第一条路,也想看看沿途能不能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