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都结束了。”
逐琊把溯夕抱起来,搂在怀里,擦了擦被血污了的连,手放在他的伤口上,替他疗伤止血。
即便昏睡过去,溯夕还是时不时呻吟一二,逐琊长袖一挥,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能到此为止了,他所能做的。
眼睁睁看着溯夕失去了意识,看着天兵将他押送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等人都走干净了,司刑官才姗姗来迟,见到逐琊先行礼:“逐琊天君,天帝命我来问你一句,现在若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逐琊只看着地上溯夕留下的血迹,觉得那红色刺痛了自己的眼睛:“我不后悔。”
司刑官又劝道:“恕下仙多一句嘴,天君这么做虽是仁义。可实在不值得啊。不过一个妖籍的小仙,哪有您自己来得尊贵呢?”
逐琊置若罔闻,盘腿在罄竹台上坐下,道:“行刑吧。”
司刑官叹了一口气,只能依着天帝的旨意,开始做施雷的准备。逐琊抬头看见压黑的天幕,便又想起了天帝方才说的话。
时间倒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天朝殿内。
天帝眼里的杀意分明,逐琊明白,凡是触碰到天规的事情,一向是没有余地的,便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呢?”
天帝眯着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逐琊,苍老的声音像万古的钟:“此等罪仙,必要勾穿琵琶骨,受钧天雷刑七十二道,若还有命活着,就下放到枭冥地狱反省。”
这刑罚,让逐琊心里咯噔了一下。就算不勾琵琶骨,以溯夕的道行,能撑过十一二道雷就是奇迹了,这分明就是死刑,何况钧天雷每一下都是打在三魂六魄上的,比肉体的疼更甚。
他立刻就跪下去:“溯夕天君罪不该死,逐琊请陛下开恩,愿代他受所有刑罚。”
“哼,”天帝鼻子哼气,“你愿意,朕就会同意么?逐琊,你莫要太放肆,若不是看在你执掌星宿关系重大,你当真以为朕不会罚你么!”
“即便如此,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了所有的罪,请陛下允了臣吧。”逐琊叩首。
“你这算什么,替朕下旨吗?!”
“臣不敢,”逐琊拱手,“大概就是如陛下说的一样,臣这是…包庇吧。”
天帝不说话,凝视着逐琊,两只眼睛混浊而深邃,像是在思考什么:“…朕当初,就不该让你和他一起下凡。”
良久,他终于松口:“朕可以答应,不过朕有三个条件。”
逐琊慢慢直起身,听天帝说道:“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穿骨之刑他还是得受;二,这个刑,朕要你亲自去做;三……”天帝捋了捋胡子,“朕要你娶襄凝,你们成婚之日,才是他自由之时。”
每听到一个条件,逐琊的身体就僵一分,听到最后一个,一向淡定的逐琊也忍不住开口:“陛下…”
“这是你求的交易!”天帝眉毛竖起,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手在空中写了些什么,随即大手一挥,两道圣旨丢在了逐琊面前。
一道处刑的,一道赐婚的。
“你自己掂量吧!”天帝拂袖而去。
逐琊双手握成了拳头,眼前闪过的都是溯夕那一日醉酒,一边笑着一边哭着的模样。
最后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上,他拿起了圣旨,轻声地回答:“谢…天帝圣恩。
七十二道钧天雷打下来的时候,逐琊第一个反应是幸好这雷不是打在溯夕身上。三魂六魄几乎都要震出去,连伤口都是撕裂状的。
司刑官看着逐琊啧啧称赞,他监刑这么久了,受钧天雷还能一声不吭的,除了逐琊再无别人了。
轰隆隆的雷声,是神明无情的审判。每一道雷打下来,都带着扫荡一切的气势,能清晰地看见逐琊的脸色就暗淡一分,嘴唇苍白一分,身上大大小小的裂痕数不胜数。
其实连他自己也并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要为了溯夕做到这般地步。仿佛冥冥之中就有一个力量在驱使他,挡在溯夕面前,护住这个人。
等最后一道雷打完,逐琊像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可他仍自己站了起来,背手而立,一步一步慢慢回了宸宿宫。
守在宫前的襄凝见状直接就哭出了声,扶着逐琊回了屋里,逐琊昏迷过去之后,便一直睡着。
请了药仙来看,说是废了一半的修为,要养些时日,于是襄凝便顺其自然地在宸宿宫中住下了。
只是天帝下了封口令,所以少人知道逐琊受了重伤,只知道兔儿天君被穿了骨,这个也不过是多了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再看凡间,一处小城镇里,岑商和疏同藏居在一户农家里。
那日溯夕放他们跑走之后,他们兜兜转转才安定下来。好容易平静了一会儿,可疏同却总是不安心。
“岑商,我很担心溯夕,”疏同蹙眉:“天帝对我们所有的怨气,终究都会发泄到溯夕的身上,我不能独善自身却看着他去死。所以,你得回一趟天宫。”
天君迄今都没有广发罪书,无非是顾忌太子的颜面,所以明面上岑商回去是不会有为难的。
岑商沉吟:“看来,我是得回去一趟了。他有恩于我们,我必还他一命。可是父皇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即便他看在面子上不发落我,却不一定肯听我的。”
“那就先斩后奏,依我对天帝的了解,即便是他要发落溯夕,理由也一定不会晓谕天宫。你索性就把人救出来,事后再去说吧。”
岑商一笑:“那要是他秋后算账呢?”
“能说得通自然好,说不通就只能来暗的了,”疏同凤眼一抹聪慧,“我们出面做不到的事,就只能求高人来做了。”
“高人?”岑商疑惑。
疏同自信一笑,秀口一张,一个名字如珠玉般滑出来。
“卿无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