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沈锦文终于等到机会,将宁修睿拉至一旁,压低声音郑重道,“有件重要的东西,在我房间里,你得随我去看看。”
宁修睿却是丝毫不配合,声音如常的问,“你房中有线索?”
话音一落,夏翩若精灵般灵动的眸子便是了然的模样,她故作不懂,将目光移开。
沈锦文越发憋屈,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此刻不知为何就变了味道。最荒唐的是就连她都觉得面红耳燥,暧昧无比。
可——她,她,她……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睿哥哥,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去忙。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大白还在不在,它若是也跑了,我就真有点不敢一个人住那间房了。”夏翩若有些担心的道。
“若是怕,今夜可以让沈捕头陪你。”宁修睿淡淡道。
夏翩若眼神一黯但是很快又莞尔笑起来,眼角的泪痣平添一分惆怅情愫,她轻声道,“睿哥哥,你当真放心让一个男子在我房里?”
“没有人比她更安全。”宁修睿平静的答。
夏翩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忍不住莞尔笑起来,轻快的道,“睿哥哥,我明白了!若是我真怕了,便请沈捕头来帮忙。”
沈锦文漂亮的脸庞是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她觉得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个混账病王爷哪里是顺水推舟让夏翩若误会她是断袖,丫丫的!根本就是早有预谋,蓄意为之!
“等等,夏姑娘,你也一起来。这个线索,也和你有关。”沈锦文叫住夏翩若,怎么也不愿吃了这个哑巴亏。
夏翩若怔了一下,疑惑道,“我?”
沈锦文眸光认真,解释道,“你的步摇发簪上的铃铛,和我之前在龙脊山上案发地点见过的铃铛很像。”
夏翩若一脸讶异,“这只发簪是般若送给我的,她原来久居宅院,从未出过远门,更别说是龙脊山那样的地方了。”
“铃铛发簪——”宁修睿若有所思。
“走!去看看才能见分晓。”沈锦文道。
三人走向三楼最里间的上房,正是沈锦文的房间。房内布置典雅整洁,墙上挂着一幅风雅的山水画。
沈锦文径直走向木柜,取出包袱中的铃铛步摇,安静的房间里便响起一阵叮咚的清脆声响。
“你听这个声音,可熟悉?可和你师父出现之时的声音一样?”沈锦文轻轻晃动手中步摇,铃铛的声音再次连续响起。
宁修睿眸色深了几分,将金步摇放在掌心端详,这是一根用纯金打造的首饰,铃铛也是金子雕琢,只不过里面的悬胆质地特殊,状若石块。
“怎么样,可有结论?”沈锦文关切问道。
宁修睿细长的双眸眯起,慢条斯理的答,“这个铃铛的声响的确和龙脊山墓室里面的一样,不过和我记忆中的不同。但是,你说的没错,这个发簪的确有蹊跷。”
话毕,他捏住其中一个金铃铛,骤然用力,便将铃铛的外壳捏碎,露出里面的悬胆。那是一个极为小巧的水滴形状的物什,呈现乳白色,上面赫然有一条黑色的蛇形符号,正和古镜上的一模一样!
沈锦文心头一震,后背泛起些凉意,目光和宁修睿对视,彼此露出了相同的神情。果然有问题!
“你们怎么了?”夏翩若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悬胆上栩栩如生的黑蛇,只觉得心里有些慌。
“这个铃铛,是般若什么时候给你的?”宁修睿的嗓音有些低沉。
夏翩若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是般若出嫁前。那日,她来和我话别,除了这根金步摇,便是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
她忍不住问道,“睿哥哥,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是不好的东西吗?”
宁修睿安慰道,“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夏翩若乖巧的点头,便准备起身离开。
“你若是想到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沈锦文开口道。
夏翩若脚步顿了顿,犹豫的侧身道,“我想到父亲曾说徐大人极喜古董,这个蛇形符号看得实在令人不安,或许你们去问问他,会有收获。”
“徐有道?”沈锦文有些意外,那个吃得肥头大耳,满面冒红光的巡抚真能懂这些吗。
“即使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宁修睿采纳了这个建议。
沈锦文还是觉得很不靠谱,眉梢表示怀疑的上挑起来,“他行吗?”
宁修睿目光温润,看向她,“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锦文心脏砰砰快跳两下,这话明明是她的口头禅,怎么被他偷了去。
“你们去吧。破案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夏翩若道,目光扫过桌上的铃铛步摇,想到里面一直有个诡异悬胆,便有些后怕的收回目光。
“好。你早些歇息。”宁修睿淡淡道。
沈锦文看出夏翩若的惧意,不由得心生怜惜,极有担当的道,“我问完便回来,我们只隔了一个房间,你夜里若是怕了,尽管叫我。”
夏翩若很是感动,感激的向她露出一个温柔浅笑。
沈锦文看得怔住,被她眼角动人的泪痣迷得心神颠倒,心底满是赞叹,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得。
然而,下一刻,她额头便挨了一记脆响的爆栗,将她重新拉回现实。
“走。”宁修睿声音冷得冻人。
沈锦文揉着额头,愤填膺地恨恨道,“小气!”
宁修睿眸光微敛,坦坦荡荡的承认,“对。”
“……”沈锦文彻底无语。
夏翩若笑得开怀,顿时忘却方才的担忧,笑着告辞离开。
沈锦文二人朝徐有道的房间走去,沈锦文今日憋了一肚子的气,不愿意和宁修睿同行,便抢先走在最前面开路。
徐有道的房间里已经点亮了烛台,昏黄的灯光下,却是有两个人的剪影。一个身宽体胖的明显是徐有道,另外一个负手而立的却没人认识。
沈锦文见此,心里一个咯噔。奇怪了,徐有道分明说身体不适,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房间里和人聊天。
沈锦文待要仔细去看,房中的人便意识到她的出现。房中的人影快步冲出,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地重重撞向她的肩膀,将她撞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可恶!沈锦文捏拳,这人速度极快,她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的长相,她奋起直追,终于在楼道口,伸手抓住布衣男子衣衫一角,她冷喝质问道,“站住!你是谁?”
布衣男子没有说话,却能清晰的听见他轻声嗤笑了一声。
沈锦文的背脊倏地窜上一阵凉意,莫名有种毛胡悚然的恐怖感觉。她本能的意识到,这个人,很可怕。
“我们会再见的。”布衣男子冷笑道,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缓缓侧过头,看她一眼。
那是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眼睛,可是里面射出的冷光,却比毒蛇的目光更加令人心颤。
沈锦文心下一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她再次出手,“别想跑!”
下一刻,只听见手上布衫哧啦一声被撕裂,掌心一空,便没了那个人的踪迹。
“沈捕头,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事?”房门大开,徐有道面色不悦的缓步走出。
“刚才那个人是谁?”沈锦文反问道。
徐有道眯着眼睛不屑的打量她一番,他红光满面的圆脸越发显得贵气逼人,“沈捕头,你的身份可没资格来审讯本官。”
他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拇指上色泽温润的玉扳指,打起官腔道,“沈捕头,长安规矩多,往后沈捕快可要多看多学着一些,别再和方才一样莽撞丢人。”
“规矩大不过破案,徐大人此番前来想必也不是来教规矩的,而是来破案的。”沈锦文面色微冷,“麻烦请让一下,那个人有嫌疑。”
“那个小厮不过是客栈的店小二,只不过进错了房间,本官尚且不介意,沈捕头又何必多管闲事。”徐有道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他眼神一凛,四周的侍卫便即刻上前,将楼梯严严实实围住,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是不关我的事,可我就爱管闲事。徐大人,您是大人,我不和您争。可是其他人,最好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沈锦文气场不弱反强,一身绝不妥协的气势。
徐有道笑容僵硬而冰冷,“既然沈捕头坚持,那么也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了。来人!请沈捕头回房休息!”
唰唰唰!数十道刀光剑影亮起,面色不善的侍卫迅速将沈锦文围起来,气势汹汹。
“徐大人,好大的官威。”此时,楼梯处,响起宁修睿醇厚磁性的声音,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沈锦文眉梢上挑,一双桃花眼底便忍不住涌起笑意,这家伙,来得真准时!
等等,按道理他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沈锦文的脸色瞬间愤愤起来,丫的!他该不会是之前就在旁边看好戏,一直等到关键时刻才出来“英雄救美”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