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来了!”徐有道瞬间变脸,方才还板着拿腔的脸此刻笑容满面,眼睛都抿成一条弯月,亲自恭敬的上前去迎。
宁修睿目光清清淡淡的越开他,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殷勤。
“……”徐有道尴尬的愣了一瞬,但是他对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似乎早就习惯,反而更加殷切热情得即刻转身给宁修睿开门,并命令周围的侍卫道,“都愣着干什么,挡路吗!还不快去准备好茶!”
“是,大人!”侍卫们纷纷应声而散,很快四五个秀美的丫鬟便端着点心和清茶上来。
沈锦文看得咂舌,这个徐有道办事速度和他的变脸速度有的一拼,而且做得给足了宁修睿面子,还恭维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纰漏。如此一来,宁修睿就算有心护着她,也不会继续计较下去。
沈锦文不由得暗暗叹服他的为官的两面做派,能够圆润到这个程度,绝不是一时半日能练出来的。
灯光将他硕长的身影拉得极长,他完美的五官有种浑然天成的气场,威严,英俊,冷傲,高贵。他径直走到沈锦文面前,高挑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住,他毫不掩饰眼底的关切,伸手揉了揉她的墨发,“撞哪里了?”
“这里——”沈锦文受宠若惊,指了指左臂,忽而又发现他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忙又道,“没事,我壮实着呢。”
话音才落,沈锦文便感觉到脚下一空,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被宁修睿打横抱在怀里。
“……!”沈锦文脸颊倏地红透,侧脸被迫贴着他的胸膛,可以清晰的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她心跳如雷,想挣扎逃开,却被抱得更紧。
无数道目光嗖嗖嗖的射过来,沈锦文不用看,都知道这个场面有多惊世骇俗!她羞恼得一口咬住宁修睿的手臂,恨不得钻入地缝躲一辈子!
啊啊啊,今晚这场景若是被传出去,她恐怕还没到长安,恐怕就已经坐实了是宁修睿养的小白脸的这件事!
宁修睿的俊脸上平静无波,哪怕对手臂上被咬这件事也毫不在意,他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眼里,从容不迫的将沈锦文一路抱入房间,直到将她温柔的放在椅子上坐好,仿佛这才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徐有道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巴张了又合,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打着哈哈道,“请,请进。”
身后的侍卫更是看得表情各异,震惊不已。不过,很快众人就调整了状态,所有看向沈锦文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恭敬,其中更机灵一点的已经开始有些后怕,担心宁修睿会因为他们冲撞了沈锦文将他们问罪。
“王爷,您放心,我这就命下属去将那个不懂事的伙计抓起来给沈捕头出气。”徐有道赶忙追进房间,恭敬的道。
房间内,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清晰可闻。虽然宁修睿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他身上的压迫力却是越来越强大,摄人非常。
沈锦文目光扫过门口的徐有道,只见他肥胖的脸庞上额头,鬓角已经被汗浸湿,已经丝毫没有拦住她时的气势,明显紧张得开始坐立不安。
沈锦文深吸一口气,滚烫的双颊渐渐降温,她重新睨向面无表情的宁修睿,眉心一直跳。其实别说徐有道了,就是她也对这样的宁修睿心生敬畏。
“看看这个。”宁修睿从袖中拿出铃铛悬胆,放在木桌的中央,淡淡道。
徐有道脸色陡变,眼神变得严肃凝重,紧张的开口,“王爷,你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这是罕见的稀罕物!”
宁修睿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徐有道有些为难的皱紧了眉头,格外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的悬胆,眸里射出精芒,缓缓道,“这个——实在不太好说。”
宁修睿好整以暇,似乎并不在意他绕圈子,而是目光落在他桌上的一套茶具上,拿起其中一个黄底蓝边的茶杯放在掌心赏玩。他淡淡道,“花香蝶自来,茶香人自品。素来听闻徐大人讲究,今日看来的确用度不凡,连随行也带了如此上品的青瓷,此等青瓷茶盏在我宁府也仅有三套。”
徐有道肥硕的身子一震,背脊一片凉意,他赶忙恭敬给宁修睿斟了一杯茶,“王爷您若是喜爱,我这里恰巧还有一套花开富贵的茶具,这就给您送去。”
宁修睿深邃如古潭般的墨玉眸淡淡扫过他,嗓音平静的缓缓道,“徐大人慷慨,不过,本王还听闻一个传言,说你圈地敛财,这些年可谓是身家翻了百倍……”
沈锦文听到这里,不由得鄙夷得撇撇嘴,怪不得这位徐大人生得红光满面,肥头油面,原来是压榨子民的贪官!这也难怪他用度奢华,不似一般官员,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徐有道感觉到强大的压迫力倾轧而来,紧张得头皮都有些发炸,他想解释,却见到宁修睿抬手阻止了他。
宁修睿继续道,“不但如此,更有传言道你如今已赶上长安的第一首富,可谓是,富——可——敌——国。”
徐有道如遭雷击,脸色唰得苍白一片,顿时跪地喊冤道,“王爷英明,那些传言绝不可信!都是小人肆意中伤下官的!那些跋扈刁民,还望王爷为下官做主!”
宁修睿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吹开清澈的水波,浅尝一口茶香,赞道,“好茶。”
话毕,他优雅的也给沈锦文斟了一杯,递到她的面前,“你也试试,杭州龙井。”
沈锦文看出他的用意,内心拍手痛快叫好,没有比这番手段去拿捏徐有道更令人觉得解气的了。
她微笑颔首,欣然饮下。宁修睿说的好茶,定然是真的好!
一旁,徐有道吓得魂不守舍,不知他这是何意,整个人抖如筛糠,“求王爷明鉴!下官真的是被诬蔑!下官此番毛遂自荐千里迢迢前来迎接王爷,正是因为仰慕王爷睿智英明,想来第一时间带王爷回京领皇上嘉奖。”
“下官对王爷一片赤诚忠心,还望王爷体恤下官心意!万万不可被奸佞挑拨啊!”他声情并茂,慷慨陈词,几乎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
“本王,还听说——”宁修睿慢条斯理的道。
徐有道这次是真快吓出眼泪,作揖求饶道,“王爷,您需要在下做什么,尽管吩咐!求求您就别再听那些传言了!”
宁修睿眉梢微挑,重新将铃铛悬胆放在他面前,淡淡道,“那要看徐大人可想起了这个是什么。”
徐有道如遭大赦,再不敢有半点绕圈子,他颤巍巍的站起身,忙道,“下官不才,实在无法认出这块龟纹石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上面的图案委实罕见,恰巧下官却知晓一二。”
说道此处,他为难的顿了片刻,眼底带着惧意得偷看了宁修睿的脸色,小声道,“下官家里的确有些古董,其中有个从关外得的几个小玩意儿,上面便有这个符号。”
“你说的可是古镜?”宁修睿眉头微皱。
徐有道摇头,“不是,是一些从西域来的乐器。下官院中恰好有人曾经去跟随马队走过丝绸之路,到过楼兰,龟兹等国,所以曾向下官讲过这个符号的意义。”
沈锦文心头一跳,身子蓦地坐直,屏住呼吸认真听。
宁修睿面色波澜不惊,眸色深如古潭,淡淡道,“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徐有道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那人说,这符号是龟兹国的护国图腾,上面雕刻的乃是一种神秘的圣兽,传闻龟兹国中只有身份最尊贵的皇族才有资格拥有绘有此等图腾的珍宝。”
“龟兹国……”宁修睿眉头皱紧一分,两侧的太阳穴再次开始隐隐作痛。
沈锦文心神俱荡,她激动的站起身追问,“这是什么圣兽?”
徐有道眼神闪烁,面色敬畏的道,“听闻是毁天灭地的圣兽,拥有强大恐怖的神秘力量。而且圣兽形似蛇,神似龙,又首尾相连,听说和阴阳图殊途同归,只有真正得大道者才能得到图腾的守护力量。”
沈锦文揉揉眉心,“不就是个图案,哪里有那么玄乎!”
话虽如此,这个线索还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她可以确定温忠,芸娘,孔胜背后的幕后黑手一定和龟兹国有关。
这已经是个非常重大的发现了!
她转头去看宁修睿,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身走到窗户边,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沈锦文内心隐有不安,想到他母亲的身世,更是五味杂陈。
“还,还有句预言是关于这图腾的……”徐有道缓缓开口。
“说!”沈锦文催道。
徐有道目光看向宁修睿笔直的背影,一字一顿道,“阴阳志高规则,阴阳共济,天下称皇。”
天下称皇!
沈锦文的脸色一凛,这等话简直是重罪!
“大胆!徐有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宁修睿冷声道。
徐有道扑通跪在地上,欲哭无泪无辜的磕头求饶,“下官只是将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敢有半分隐瞒,并不敢有别的意思!王爷赎罪!”
宁修睿没有说话,周身弥散着冷意,朝门口走去。
“等我!一起走!”沈锦文赶忙抓起桌上的铃铛悬胆,随即追过去。她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很快,沈锦文便追上了宁修睿,两个人并肩在客栈的走道上走着,没有人先开口。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他们两个人都需要认真想想,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沈锦文脑子转得飞快,已经有了无数的想法,只是客栈人多眼杂,她实在找不到好的说话的时机。于是,她下了决心,拉着宁修睿就朝楼下走,“这里说话不方便。”
宁修睿抬眸看她一眼,“恩?”
“去我房间聊!”沈锦文脸颊微红,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