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到底是怎么和拓跋炎混到一块儿的，莫卿染一直都不知道，两个人初次见面也不好问那么多，只是将自己失忆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也没有呆多久就回到了明月阁。
“叶子，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随便吃了点午饭就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今天中午拓跋炎并没有来明月阁，想必是被什么消息给绊住了脚吧？
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莫卿染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完全无真实性的梦。
醒来的时候，暖阳的余辉染红了白色的窗框，只是一个下午就像是过了一整天，人们常说，人睡觉的时候总会有时间飞逝的错觉，恍如隔世。
那暖软的颜色让莫卿染很是舒服，穿上水红面软底棉质睡鞋走出了房间，习惯性地唤叶子的名字，抬眼远远地看到拓跋炎穿得甚是单薄在那假山旁习武，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有两个丫鬟扯着一张极长的宣纸，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夫人醒了？”叶子很有眼色地递上来一杯茶水，莫卿染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就慢慢靠近了那假山。
记忆里的拓跋炎和现在这个好像吻合不了了，刚中带柔，动作利落潇洒，没一笔拖泥带水，隐隐之中好像能看出那股手握重权、处事狠辣决绝的王者之气。
这样的气质和他面对莫卿染时候展现的玩世不恭、轻佻放浪完全不同。
“你看这几个字如何？”那边拓跋炎手里的笔已经停下来了，宣纸之上是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明月阁。
“还以为你这么大阵势是要写什么字，任我怎么想竟想不到会是这三个字。”莫卿染不是说笑，那样的架势本以为会是什么“安邦定国”之类的大气势的字，谁知道会是“明月阁”这三个字？
“明月阁还不够气势？”拓跋炎将毛笔放下，吩咐人将三个字拓了，做了牌匾挂在明月阁门前。
“明明有牌匾为什么要换，你倒是不嫌麻烦。”听雨阁、暖玉阁都是有牌匾的，更别说绿漪楼，那是大金有名的碑刻大师李铎亲自操刀的。
“我写的字，找的人给你做，都不嫌麻烦，你只管验收，什么都不做，嫌什么麻烦？”拓跋炎正要拉莫卿染的手，莫卿染躲了过去，捂唇笑道：“好好的换什么牌匾，不是找麻烦是什么？”
“你个没有良心的小丫头！”拓跋炎顾不上手上的墨汁，一把拉住了要跑的莫卿染：“你知道你家王爷的墨宝有多值钱么？”
“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哪里是你的墨宝值钱，明明是你‘拓跋炎’这三个值钱吧？”莫卿染一点都不忌讳，果不其然换来拓跋炎的暧、昧动作，莫卿染想要叫叶子的时候已经晚了，假山方圆三百米早就没了人，这不是作死么？
“我错了，我错了，你太原王书法了得，就连那李铎看到你的墨宝都要甘拜下风的，您能屈尊降贵给卿染写这几个字真是卿染上辈子、上上辈子积来的福分，行了么？”莫卿染的几句软话让拓跋炎的尾巴都翘了起来：“这还差不多，本王可是第一次替人写牌匾，还算你识相。”
莫卿染顿觉好笑，刚刚写字的时候还是那样霸气的，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幼稚了，他风格还是真多变。
“屋外这么冷，还穿这么少，拓跋炎你身子是铁打的吧？”转头看到拓跋炎的那单薄的衣裳，莫卿染小手将他的衣带又紧了几分，拉着他朝房里走：“还不快走，我穿得这么厚都觉得冷呢……”
脚下还没动，反而被他一把拉入怀里，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我就不冷，反而觉得很热，是不是有个词叫做‘欲火焚身’？”
拓跋炎敢情你一时半刻不耍个流、氓，这日子就过不去了，是吧？
莫卿染的吐槽还未开始，整个人就被抱起来，叶子很狗腿地一路追随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表情尽数被莫卿染看在眼里，心却有点酸涩，下意识地将头埋入了拓跋炎的怀里。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人是曹操，因为“说曹操，曹操到”，而最快的消息就数八卦了。
新入府的莫夫人长相不及宋夫人，聪慧不及白夫人，尊贵不及王妃，一开始府里的人都以为王爷不过是图新鲜，不过几日就会腻了这个各方面都不出彩的女人，但是几日下来却是完全出乎意料。
宋夫人和莫夫人一起出府为王爷请平安佛，宋夫人本就得到了王妃的命令，莫夫人不经允许就擅自出了府，最后两位夫人一起回来之后，宋夫人被禁足了，而莫夫人没有任何惩罚；莫夫人不守规矩，入府多日未给王妃请安，却先去了宋夫人那里，王爷也全不顾及王妃的面子，护她周全；府里所有的牌匾都出自于大家之手，但只有这位莫夫人的牌匾上的字是王爷亲自所写；莫夫人是汉人，为了讨得她的欢心，王爷将嘉客来酒楼最有名的厨子请来，专门为她做菜……
王府里多的是嚼舌根的人，一来二去，不少流言就传到了坊间，只是坊间的版本里莫夫人是一个低贱的汉家女，只因舞姿动人而被太原王所钟爱。因而有人道生儿不如生女好，生儿还要牵马缰，生女只需罗裙转。莫夫人的名字成了麻雀变凤凰的代名词。
莫卿染本人当然不知道这些坊间传言，因为她忙着和白素套近乎，忙着和拓跋炎周旋保自己的清白，忙着应对司棋的怀疑，真的分不了心。
直到有一日，白素对她说了这样几句话。
“卿染你总是朝我这里来，王爷没有说过你？”白素现在和莫卿染相处轻松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般寡言。
“没有啊，他每天那么多事情，哪里有时间管那么多？”其实莫卿染也特别好奇，为什么拓跋炎不阻止自己和白素见面，毕竟白素是故人，虽然不是特别亲密，但到底对于她“唤起回忆”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说的也是，对了，卿染你有没有对你很特别重要的人？”白素这样问是几个意思，莫卿染不明白，只得回答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王爷啊，他对我很特别重要。”
拓跋炎对她自然重要，她的命运因为他而改变，甚至重要性都超过了卿安和石卓南。
卿安和石卓南是最让她心痛的两个名字，她从来都不敢想，那两个人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在做着什么，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卿安跟着左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或许会成亲，甚至还会有可爱的孩子；石卓南当天被温渺渺救走，他是大梁的皇子，权力、女人、金钱都不会缺，他会活得很好……她总是这样想着，就像自己多想几遍就能成真了一样。
“我也曾经遇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莫卿染的回答并不重要，白素只是想要倾诉。
大多数，一个人先行抛出来一个问题，很带感情倾向的问题，那她就是有倾诉的欲望。
刚好，莫卿染也想听故事了。
“我爹是一个赌徒，和别的赌徒一样，他一直坚信自己会比其他的人都幸运，但是结果却逃不了‘十赌九输’的下场。”白素开头很是平淡，莫卿染只是为了表示尊重才听了下去：“在我十二岁的那年，他将我娘卖了之后还了赌资，我怎么求他都没用，最后我将自己卖到了玉人楼，用卖身的钱换回了我娘，可是他还是将那些钱都败坏了，而我娘在我入青、楼的第三天就上吊死了，进青、楼前的那几年，我娘是我唯一的温暖，但是他那么残忍，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她，我恨死了他……”
投胎从来都是一个技术活儿，听到这里，莫卿染这个偏理性的人都有点动容。
“青、楼那种地方本就是个人间地狱，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那么完了，在后楼的时候，我曾经也尝试过自杀，但是听人说，自杀的人是没有资格过奈何桥的，只能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就怕了……”
“我第一次出青、楼，是陪着当时的明莲姑娘，她长得很美却喜欢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其实我是看不出来那个男人有什么魅力的，但她就是痴痴地恋着他，不到十七岁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成天抱着一个破布娃娃，但凡见到女人就上前去撕扯……”
听到这里，莫卿染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场面：一个浑身污垢的女人眼神呆滞，抱着一个破布娃娃，拿起燃烧的烛台将火热的红色烛油朝嘴里倒……
不觉浑身一冷：难道会是那个女人？
“我想我应该从来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因为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更不会恋上谁。”
“我不要被动，我要主动，我是优秀的，我通过了那年年初的考试，但是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出现，我四年多都没有露面的父亲，他会来找我……”
话听到这里，莫卿染的神经就紧张了起来，她太想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了，左青曾说过白素的父亲有官家背景，莫卿染也曾有过猜测，因为白素的背景所以月娘本就不会强迫她的，那么为什么会选择自己，莫卿染太好奇了，也太需要白素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