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去朴仁赫的公寓拿点东西,但是走到那儿才发现满地狼藉。
我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门牌,又张望了一下里面,犹豫了大概十来分钟都没有走进去。
要不是我手中的钥匙刚刚好就能打开这扇门,我险些就怀疑自己走错了一个地方。
站在屋子中心我才颤抖着手打电话。
“……喂,朴仁赫?”
他接起来,似乎是刚从会议现场出来,声音压得很低。问我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我承认自己确实没啥大出息,差点就要哭出来。
“你家里是不是被打劫了啊?”
挂下电话我才反应过来,哪有打劫别人的屋子,不把东西拿走,反而把东西砸碎的呢?
这满地的狼藉,破玻璃瓶子,各种残缺的家具桌角……通通都在像我昭示着这里变成了一个多么凌乱的现场,而施此暴举的人又是如何地想要示威。
朴仁赫也是很久没有回过公寓,刚在电话里知道这个消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让我赶紧离开,别待在这里了。
他怕我出事。
可是我还是静静在这站了小半个小时。直到他的电话再次响起来。
“喂,你有没有离开?”他问。
我说,“没有啊。”
“不是让你赶紧走吗?万一他们又回来了撞到你怎么办?”
他说着就挂下了电话。
几分钟后,敲门声就在门外响起来。我一开门,看到一身黑色西装的朴仁赫。
“没事吧?”他问。
我摇摇头。
刚刚还在开会,一眨眼就赶到了这里。这种雷厉风行,我倒是见怪不怪了。
朴仁赫走进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的也是满眼狼藉。
“你料到这种情况了吗?”我问。
他摇摇头。“没有。”
但朴仁赫显然接受事实的反应比我快很多。他并没有震惊或者吓到,只是转了一圈,迅速得出了反应。
“……看来还真没有能带回去的东西了。”
我一个无语,“都砸得这么烂了,你还想着要带回去点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又把我抱紧。
“好了,森森,别看了,”他把我扳过身,推着我往门外的方向走,“今天你受惊吓了。赶紧回家。”
我就这么被他半推半就地,推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朴仁赫什么都没说,认真开着车。但我的心思确实五味陈杂的。
“你说这会不会和季深……”我试探着开口。
“不会。”他果断地打断,“和季深没有关系。他喜欢公平竞争,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我忍不住揣测,“既然他们可以砸了你家,当然也可以找到你的工作室。你这段时间……”
“放心吧,”他说,“工作室有写字楼的物业,安保系统很全,没人敢闹。加上白天时间工作室里都聚着一大堆人,忙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杀气,他们敢过来?”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被“扑哧”逗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强调,“他们去那闹,工作室的人当然会报警。你就放心好了。”
我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但是那天晚上朴仁赫做了饭,洗了碗,临睡前却突然要出门。我问他去干什么,他支支吾吾不肯说,我问得非常详细了他才肯告诉我,为了不拖累我他决定晚上搬到酒店去住,免得把我也连累了。
我好说歹说,甚至快要生气了才把他勉强留了下来。那个晚上估计他睡得并不踏实。
但仔细一想,放到我身上面对这种事,指不定我自己崩溃成什么样。朴仁赫的反应已经算是相当淡定了。
第二天陈景又打电话给我。
我有点厌烦最近这些天他对我的纠缠,可又抱着“或许对方是想要跟你道歉呢?”的心思接起来了。
接起来之后我心里那个后悔呀。
他压根就没有提任何和“致歉”有关的词,反而理所当然地问我:“森森,你考虑得怎么样?”
他提的又是那件“交易”的事情。
我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这次会有点进步呢。”
他笑:“你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我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不需要你答应与否,我都能把事情做出来。”
他指的是这一次的偷拍照片。我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能不能以后别缠着我了?我怎么看你也算是个优质偶像吧,国民男神,新晋小鲜肉?你做出这样的事让人反不反胃?”
对方顿了一下。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做梦都期待可以得到我的纠缠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埋怨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被这么威胁了,骚扰了,应该觉得很“受宠若惊”,感谢他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我也忘了之后自己说了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是他轻飘飘地飘进我耳朵的。
“好好考虑一下吧,沈森森,毕竟你现在还没有‘高傲’的资本。之前是朴仁赫罩着你,我才没有动你。现在他变得和你一样,不过是过街老鼠了。”
这么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而我竟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晚上看着朴仁赫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心绪复杂。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和我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可我想着陈景的话。
是我把朴仁赫拖到了这样的地步。
“对了,我能问问么,”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打探,“现在还有多少的债没有还上?”
我想要问他一个具体的数字,哪怕这是个天文数字,是一笔巨款,我也得知道。
但朴仁赫推脱了两下,没有直接告诉我,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斟酌了一下,把前两天有家公司看上我,要我去签艺人的事情告诉给了他。朴仁赫只是挑了下眉,很快就拒绝。
“不行。”他连考虑的一秒钟都没有。
“为什么?”我问。
“就是不行,”他看着我,像是想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眼前的事情我会搞定,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多。”
我被他一句话堵住,只好闷闷不乐回去了。但一回到房间,我就立刻打开电脑用邮件回复了那家公司。
“我愿意过去。”
这么一句话敲击出去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这一刻我不是因为季深的威胁而反复纠结,也不需要再因为“缺钱”、“缺资源”,没有翻身的途经而被陈景反复骚扰,用自己的名誉和人身自由来和他做不见光的交易。
我忽然觉得生活确实有一种能掌握在手里的感觉了。
不就是背负着一个巨大困境么?我从困境中翻身,然后成名,赚钱,把这个漏洞填补上。接着万事大吉,不用再接受大家或同情或施舍的眼光。
我辗转到了半夜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朴仁赫已经离开了。我在洗手间化了一个简约的妆容,接着就赶去那家经纪公司。
一路上心情也算非常复杂,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算是“被逼出了山”。等到了公司,预约了几个前台,再通过助理,终于辗转见到了上次见我的姓陈的经纪人。
上一次是他登门拜访,这一次倒变成了我主动上门,以求接见。
角色的微妙转换也让他有了一些略微的得意。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在想,看吧终于还是被我搞定了吧,我就知道自己的口才一定非常出彩之类的blablabla……
没有谈多余的废话,他就把一本册子放在我手里,让我看一些上面的注意事项。这类似合同的几页薄薄的单子,无非填的是一些很基本的内容,比如签约艺人在合约履行期间不能做什么什么事、什么什么事,哪怕对娱乐圈涉足不深的我也大略明白这圈内的规矩。
“我就知道沈小姐一定有看大局的眼光,”他说,“公司非常看好你的前景啊,希望能把你包装得大红大紫。”
我笑笑,没有回应。
正在想要继续深入了解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前台的助理忽然又探过一个头来:“……S公司希望能约见一下您,现在正在贵宾室等着呢。”
陈经纪人立刻就从老板椅上坐直身体,站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们邀请进来呀?”
助理应了两声,就出去了。没多久从门外传过来脚步声。
人还没到,陈经纪已经摆出了一张非常官方又商务的笑脸。见到来人,他立刻弯着腰笑着招呼:“……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我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简直就像是如临大敌。
一身得体的纯黑色西装,领口的位置别了一枚尾戒图案的胸针。此刻站在房间里的男人像是吸收了室内全部的精华,正成为一个耀眼的发光体。
当他转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我巴不得自己立刻就钻到地缝里面去,瞬间就消失。
因为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上次不欢而散的……
季深。
他淡漠的眸子掠过我。
一时间我感觉到了危机,明白自己在他眼前,再度成为了的猎物。
“好巧,陈先生在试新人么?”他问。
陈经纪巴不得可以讨好季深,立刻连连点头。
“那么……”他的目光掠过我,又好像是在看我身后的落地窗。总之你无从揣测他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轻飘飘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整个室内都能听到,“……那么,就在这里试一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