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捏不准季深到底是什么意思。
阴影笼罩在我的身上。我抬头,只看到季深逆着光的脸,迷魅深邃。
我有点卡了。
“……没……没有啊……”
原本该脱口而出的解释,却在这一刻莫名就困住了。
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合,任凭季深打量着我。
他走近我,于是这一片阴影就越来越大。
我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他站在我的面前,目光轻轻掠下来,像是一个帝王在对他的臣仆开口。
“……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张了张嘴。
“我……”
“我来找你……”
……放过朴仁赫啊。
我乞求的眼神显然比我的话语来得更加坦率。
“……我来找你做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的吧。”我虽然尽力在言语上维持着我的自尊,但眼神早就换成了渴望、盼望的目光,看着季深,像是真的在等着他颁发一道圣谕似的。
季深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所以是来求我的么?”
……如此简单粗暴地,就归纳出了当前的局势。
我顿了顿。
“……对。我过来求你,求你能放过工作室……”
他看着我。眼神里像是无声地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清了清嗓子。
“……我心里也明白你为什么会针对朴仁赫,但我们得公私分明,其实你做的这些,对你自己的商业帝国也没有任何好处,像是斩了左膀右臂一样,双方都会耗尽元气……”
季深眼底并没什么表情,反而有淡淡的雾气缠绕着。
我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求你能收手,不要再继续做这样的事了……”我站起来,鼓着胆子直视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你怎么针对我都可以,怎么报复我都没有话可以说。但是其他人……他们是无辜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季深已经轻轻开口。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所做的事,只是因为针对你一个人?”
我哑口无言。
“要封杀一个商业伙伴,需要动用多方的力量,也有很多因素的考虑。你今天单枪匹马地过来找我,认为你的求情就能够改变我的主意,”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是不是太过高估自己一点了?”
我万万没想到季深拿出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待我。
甚至完全都不承认他做的事是因为我的缘故。
这样一番话下来,虽然不轻不重,但是却让我脸上羞愧。我不自觉地就红了脸。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无处遁形,只想赶快找个地方就溜走。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多做纠缠还有什么用?这不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吗?
“既然这样,今天是我冒昧打扰了。”
我低声说完,打算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不轻不重地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
季深的音量不重,但是又让我颤了一下。转过身,看到他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原地。
“……你的诚意只有这么一点?”他说。
我肯定更加羞愧。好不容易忍住了夺门而出的念头,我站着接受他的目光审阅。
“……你还要……什么样的诚意?”我问。
当时我确实是有点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殊不知我自己这么一问,季深就反客为主,掌握了我们之间的话语权了。
“你愿意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反问。
我支吾了半天。
“只要你能改变主意,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走到我面前,静默地看了我几秒。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脖子上那块暗红色的吻痕上。
“如果……我要你做到这样呢?”他轻声开口。
“啊?”
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季深指的是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脖颈处,眼底有着我看不清的意味。
眼下这样微妙的局面,大概什么意思都能了然了。
我的脸又一点一点,慢慢地升腾了起来。
这是……想要做那种事……的意思么?
我要做到这样的程度,然后他才答应不再追究工作室的责任?
我和季深对峙了几秒,那天下午,最终是我撑不下去,转过身,夺门而出。
在路上我收到了一条朴仁赫的短信:晚上几点回来?约不约天台烧烤?
我对着这条信息莫名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过站了。这才匆匆忙忙下站,然后找新的路口。
“好啊,约啊。”
我回复了这条信息,然后去工作室找他。
上了电梯,进了工作室的门,下班的时间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最近有各种风波,大家的兴致也并不是非常高,几乎没有什么上班的动力了。只有朴仁赫每天到得很早,而离开得又很晚。
我进他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台面,也打亮了他正握着钢笔在纸上唰唰唰唰的写字动作。
看到我,他有点惊讶。灯光在他的周身氤氲出一层模模糊糊的光晕。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回家等我呢。”
回家等我。
他就是能把这么亲密的话,说的如此自然而然。仿佛在他印象中,那个简陋的出租屋已经成了我们的“家”,而他成了一个按时回家洗菜做饭的男主人。
我笑了笑,走上前说:“……我也是正好在这附近,距离工作室比较近,干脆直接就来找你了。”
“正好在这附近?”朴仁赫斟酌了一下我的话,忽然问,“……你不会去找季深了吧?”
这个男人的头脑是到了多聪明的地步,能把前因后果捕捉得如此敏锐。
“没,”我赶紧否认,胡编乱造,“……我就是接了一个新单子,然后在这附近谈,想着回家比较远,还不如先来工作室等你呢。”
他“噢”了一声,倒是真相信了我的话,然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走吧,我们回去烧烤。”
出租屋里,朴仁赫不知道从哪里,真的找出了一个烧烤炉和各种工具,几块石炭,几把蘸料的刷子。我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买过来的?
他笑笑。
“早就买好了,就是一直没机会。想约你烧烤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们去超市采购了各种蔬菜、海鲜、肉类,拎了满满的袋子回到家在天台烧烤。
今天天气好不错,晚上的天台并不那么冷,风也不大。我们摆好了烧烤炉,然后点火,等了二十分钟,等着石炭慢慢加热,在我各种“怎么还不热起来”、“这不会是假的炭吧”等等各种的吐槽中,它终于还是燃起来了。
我直呼:“太不容易了!”
朴仁赫只是拍拍胸膛:“……还好没有丢脸。”
我们带上来几扎啤酒,一边吃烤串一边开始喝酒,顺便在这种有星空的意境的环境下畅聊一下人生和理想,显然我们都聊得特别开心,朴仁赫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染上了像星星一样好看的碎光。
他看着我笑的样子,眼睛黑亮。非常迷人。
“有没有人说你眼睛弯起来很好看?”我问。
“是吗,”他想了想,“你是第一个。”
“怎么可能?难道之前你遇到的人都是瞎的?”
“唔,”他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别人这么说,我并不放在心上。而你这么说,我却很用心地记住了。这句话真正让我开心的不是我自己如何如何,而是说出了那句话的人,是你。”
我看着他俊美好看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明明该是上帝的宠儿,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但是如今却因为我,跌入人生低谷。
这一个晚上,朴仁赫和我说了很多。以前我从未了解过的关于他的事,都在今天得到了许多解释。
聊到最后,他有点醉了。
他倒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说着:“……森森,我感觉自己好幸福。”
我并没有喝醉。
从一开始,我都有意识地不让自己多喝。
朴仁赫开掉了一瓶酒,而我不过是小小半瓶。我如果喝醉了,接下来的许多事就无法做了。
我把炭火熄灭了,整理了烧烤炉,然后把朴仁赫扛下楼。他歪歪斜斜地走了一段路,然后就抱着我的腰不肯撒手。
我好不容易把他给弄到了防盗门门口,就看见朴仁赫扒拉着门框,怎么都不肯进去。
“还有完没完?”
我一把把他给推进去,然后放在沙发上,盖好了被子。
他拉着我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森森,别走,陪我睡啊。你不在我睡不着。”
“……你这个样子,像是睡不着的吗?”
我嘀咕两声,轻轻地挣脱开他的手。等朴仁赫渐渐陷入熟睡,呼吸已经趋于稳定的时候,我默默站起来,披了一件外套。
我出了门。
下楼,打出租车。一切动作都如同规划了无数次一样。
我考虑了一个下午,终于考虑好了。
“哎哟,这么高档的小区啊?”司机师傅一翻绿色的空车牌,车子疾驰而去。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我给季深发了一条短信。
“……我考虑好了。”
不就是上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