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无比荒唐的。
吴允儿莫名其妙就拉扯出了一个她的新闺蜜，而且把那个陌生女人堂而皇之地认识给季深。
而最让我不得其解的，那个大堂的监控录像，确实拍到了那天晚上吴允儿和她一起进出。可怎么都没有拍到我的身影。哪怕我此刻站起来说那个人是我啊，是我啊是我啊，在现在的事实证据面前，也确实开不了口。
“助理。”季深反应非常迅速，只是回过头示意了一下女秘书，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走上来微微鞠躬。
“抱歉，这位电子监控我们还需要拿去核对真伪，两位先在沙发上坐一下，稍等一刻钟。”
说是一刻钟，其实她们等了半个小时。
在等待的间隙，四个人静静在办公间里，彼此打量着对方。吴允儿打量着我，我打量着那个陌生女人，那个陌生女人打量着季深。
而季深……却在静静的打量我。
此刻有另外两个人在场的场合里，我不明白季深为什么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像是有些意味深长，又像是在不断地试探。
最终女秘书回来了。她恭敬地鞠躬，在季深身边说：“……经过检验，视频是真的，没有任何人工合成的痕迹。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调用了那家酒店的原始监控，能确认这一段确实是从原始监控中提取出来的。”
场面静止了半分钟。虽然女秘书仅仅是在季深的身旁说，可是，在如此安静的氛围下，几乎整个房间的人都听清楚了。
我的指尖冰凉，怎么都无法明白其中的缘由：怎么最终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接着吴允儿又接二连三地拿出了许多的证据，而且这些证据都和我与季深相遇的时间点相互重合，每一条都显得言之凿凿且非常有条理。
她说得越多，我的心越凉下去。
对手对你的了解太多，太过透彻，以至于你奋起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走出季深写字楼的时候，我有点仓皇而逃的意思。身后的吴允儿依然在和季深互相对峙着，或许还有更多言之凿凿的话准备被说出来。可我找了一个借口，提前离场了，一路踩着高跟鞋走出大厦，随意打了一辆车就回去。
在车上我拨通了朴仁赫的电话。
他接起来的样子还有一些懒洋洋的意味。
“……现在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是在约会吗？怎么会想到打电话给我，莫非……想我了？”
他依然有心情开玩笑。
但我只是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回应。
“……朴仁赫，这些事情也有你的参与吧。”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
“……森森，你在说什么事情？”
“还用我说得更明显吗？那个郑曼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你想告诉我你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朴仁赫愣了一下，大概终于想起是什么事情。
“噢，这件事，”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下来，气氛也陷入了僵局，忽而变成一句，“……她怎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做？”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只是有些自嘲地笑。
朴仁赫果然知道。
朴仁赫也是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之一。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光是吴允儿一个人，大概无法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我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最终我挂下了电话。
之后车子一路堵车。司机师傅一拍方向盘，大骂这个城区的交通规划非常不合理，每到晚高峰就再也走不动路，还不如旁边的小毛驴嘟嘟嘟一下就开过去了。
我听着车厢里的师傅不停抱怨，心里只是泛着说不清的难受。朴仁赫的电话很快又飙了过来，我把电话摁掉。
他又再度飙过来，我又再度摁掉。前前后后他打了我好几十个电话，我一概没有接。
偶尔不耐烦了接起一个，就听到那边的朴仁赫说，森森，你听我解释呀？
我问你有什么好解释的？那天晚上吴允儿说要和你做交易，是不是指的这件事情？
他在那里沉默了半晌，还是应承了下来。
“是。”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那我还有什么地方冤枉你了么？没有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挂得非常干脆利落。
晚上回去在被窝里的时候，我也反复思考了这个问题。我的两个朋友，吴允儿和朴仁赫，因为我与他们的关系实在太过亲密，以至于那些秘密都无法顺利被掩盖。但知道了秘密的两个人，齐刷刷密谋选择了背叛我。我只能被他们联手推到这个狼狈的地步，连个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深更半夜我突然很想打季深的电话。但我知道这样做逾越了，好不容易忍下来。但季深像是感应到了我在想什么，他的电话率先过来了。
“……我在。”我在黑暗中接起来。
“今天原本约你吃晚饭的，没想到突然出现这样的事，让你一个人回去了。对不起。”他轻声道歉。
音质温暖，流进了我心里。
他大概不知道我所觉得委屈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回去了”。
“……那……这件事……后来……”
我试探着旁敲侧击。
“嗯，还有待解决。”他一笔带过。
我没有再过多地问下去，也拿捏不准此刻的季深心里在想什么。季深大概感应到了我在黑暗中的落寞，开口向我解释。
“……记得之前我和你提过的一个，和我玩躲猫猫游戏的女生么？”
我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我点头，只好“嗯”了一声。
“今天这件事……就是关于那个我一直都很想解开的秘密，”他轻声解释，“……因为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可能没有把你照顾周到。原本不管出现什么事，应该先送你回去才对。”
我摇摇头，说着“没事”。
“……看到你在忙，我就先自己回去了。没关系的。”我勉强笑笑安慰自己，可心思始终放在那个陌生女人身上，“……她是不是……要你对她负责了？”
“嗯。”季深沉默了一会儿，说，“……但这也是本来我应该承担的职责。”
挂下电话后，我辗转难眠。
我心里叫嚣着，为什么你这么善良啊，傻瓜。你知道有人在利用你的善良么？不知道有人在不怀好意么？
你怎么能就那么轻而易举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觉得“这个就该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一如你要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之后，在短信里开门见山地说，我会对你负责。
你就是因为好得那么漫无边际，才让人觉得那么……
我叹息一口气，静静等着天亮。
天亮我就起床。梳洗之后出门，早早地来到了工作室。
此时工作室里只有寥寥几个早到的同事，正一脸呵欠地准备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但朴仁赫已经到了，他一身黑色的立领风衣，栗色碎发，正在办公桌前翻阅什么文件。
我走进去把一封辞职信放在朴仁赫的面前。然后不等看他的反应，静静走出来，离开工作室的大门，乘电梯下去。
走到楼下朴仁赫才追了出来。
他在马路边拉住我，手里还捻着那封信，当着我的面撕得稀里哗啦的粉碎，然后全部都扬在我的脸上。
“……你什么意思，沈森森？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么？”他站在大街上就开口骂我，路人纷纷侧目，“……失恋了你就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来？离开季深你就觉得世界塌了，连工作都不想要了？”
反正我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也不去理会路人的目光，当着街口就和他对骂。
“……你以为我是遭受挫折打击？我是因为不想再和你这样的partner共事了好么！在背后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什么意思？我还得包容你讨好你，变着法子告诉你我很高兴？”
朴仁赫盯了我一会儿，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我原本已经甩手离开，他拉住我的手臂又再度把我拽回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对我的信任度就只值这么一点点？一旦遇到和季深有关的事，我们的关系就全然坍塌不剩？他现在连半个动静都没有放出来，你却要单方面不想再看到我了？”
“……沈森森，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好，就算你有怨气，你有委屈，我们好好协商解决不行么？辞职算怎么回事？”
我盯着他，心里莫名升腾起的情绪让我一时间甩开了他对我的禁锢。
“……那你能不能坦诚点？既然做了伤害我的事情，干脆大大方方承受，何必还要摆出眼前这副圣母的面庞，好像还想要替我排忧解难似的。”
最终我甩开他的手离开了这条街。
朴仁赫追到马路上大喊我的名字。声音响彻我的后背，但我没有回头。
我所能听到的，只有嘟嘟滴滴的车流，被堵在了朴仁赫身后。喇叭的催促一声高过一声，车子一辆多过一辆。最终他们挤压成了长长一道车流。可朴仁赫站在马路当中，身形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