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我和季深隔着一张餐桌坐在两边。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我心里也有点后悔。原本只是为了岔开话题，但我可能不小心就切入了核心话题。
以至于，我们现在之间的气氛又有了片刻的沉默。
“也没什么事。”他斟酌了一下，开口，“……只是突然想见你，然后就过来了。”
“噢，这样啊。”
我把弄着手头所有可以把弄的东西，到后来也没东西可以给我把弄了。我定了定心思，还是问出了那句在我心里默默盘旋了很久的话题。
“……那你和……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问出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逾越了。上一次我见到季深，还是在打开的电梯门那儿，看到了一出生动上演的恩爱秀。
而我问这个问题，也把我们双方的回忆拉扯到了那天。
“噢……那天，”他想了想，最终决定挑出重点词，言简意赅，“……是个误会。”
他很轻易就看透了我内心在纠结什么。
而他此刻解释的模样，更是像极了一个男友在讨好女朋友的样子。
“……不需要跟我解释的，”我摆摆手，“我只是好奇，所以问问。”
难道真的要说自己为此纠结了好几天，还被各种猜疑整得睡不着觉？
我深深知道自己没有质问他的资格。毕竟我不是他的谁。
“……那……你们后来……”我试探着问。
季深摇摇头。
“没有后来。”
我被他用词的果断微微惊讶住了，心想，难道中间又是出现了什么变节么？还是两个人因为什么闹僵，然后就处于分手状态？
看着我满脸都是疑问的表情，季深竟然笑了。
他像是有猜心术，很轻易地读懂了我内心深处在想什么。
“我们不是分手，严格意义上，”他顿了顿，说，“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她不是我想找的人。”
接着，他再次看到我满脸疑问的表情。
我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每次你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季深挑眉。
“我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
“资深的CEO或许应该具备在三两句话内就看破一个人，去伪存真的技能，”他注视着我简直可以吃下一个鸡蛋的表情，淡定得像一尊石膏像，“再加上同类型实验和巴纳姆效应，很容易就能得出结果。”
我张了张嘴，竟然哑口无言。
“好吧，那么，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我决定不在这种细节上继续纠缠，“……你说你和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那么为什么又要……”
在电梯前面接吻呢？
季深的反应非常果断。
“这是误会。”
但具体什么误会，他却又没有和我解释。可能他觉得这个并不重要，不值得大费周章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也有可能是他觉得以我的智商解释了也听不懂，不如节省时间精力。
最终，我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季大男神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内心大半夜的，莫名就失望，空虚，感觉落寞。然后他驱车来到我出租屋，想要见上我一面。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见我，而不是给他的那位姓陈的前女友打电话，前前女友打电话，或者跟他的女秘书聊上几句，亦或是打回家跟妈妈唠会儿嗑——
这些，他都没有解释。
他只说了一句，想要过来见我。
我们双方都没有点破，像是遵守着一个无声的秘密。而对面的季深竟然也开始学起了我，随手把玩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那……你现在和朴仁赫……”他试探着问，眼神只是落在手里把玩的物件上面。
“我们是朋友。”我摇摇头，立刻和朴男神撇清了关系，“婚约已经失效了。所以……只是普通的往来而已。”
季深没有再问下去。
我把玩我的，他把玩他的，一时间我们像是两个明明面对着面应该要聊天，但事实上却各自玩着手游的朋友。
我手头所有能玩的东西都已经玩了一遍了，再找不出别的事情能掩饰我的尴尬了。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她不是你要找的人呢？”我问。
短暂的沉默之后。
“很难说清楚。”季深开口。“虽然有很多逻辑上的漏洞没有解决，但直觉而言，并不是。而且不是得非常明显，几乎不花费多少判断力。”
我暗暗心惊。
面对季深这样的对手，吴允儿打了好几个月的算盘，来回折腾，布置伏笔，自以为安了很大的一盘局，其实都可能及不上季深两秒钟的直觉判断。
对手……太强大了。
“……那……”
我斟酌着用词，已经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找你么？”季深问。
我摇摇头。我并不知道。
他挑眉。
“直觉。”
除此之外，没有再说过多的理由。
暖黄色的灯光下，季深的侧脸恍若天人，俊美得不可思议。
和这样的男人产生交集，你总是会有一种置身在梦境中的不真实感：这真的是现实么？还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做的黄粱一梦？
如果知道结局，我还会再来一次么？
我忍不住问季深。
“……如果，你终于找到了你想要找的那个人，你会想说什么？”
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题。
我原本以为季深该沉默很久，可他却回答得相当迅速。
“我大概会恨她。”
他在氤氲成团的空气中顿了一顿，说。
“我会恨她躲了我这么久。”
这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我愣住了。这是我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季深叹了一口气。
“……可是转念想一想，我又有什么资格恨她呢？对方或许是真的不爱我，才会始终都不愿意露面。”
“……现在唯一能促使我做这件事情的，大概就是不甘心。我只是想和她有一次面对面的谈话，接着，按照她的意愿，我们分道扬镳，互不干涉。故事就此落幕。”
他静静地开口，我静静地心凉。
一种说不上是什么情绪的东西，正在我心里隐约发酵。我不断用理性安慰自己，没错啊，季深的话非常有道理啊！分道扬镳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你还指望人家巴巴缠着你不放么？况且你和季深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都无法在一起，这个不就是我原来的初衷么？
但为什么亲耳听着从他口中说出来，竟让我有着隐约的失落，还有说不上来的难受？
叮咚一声。
门铃按响了。
我好不容易掩盖了自己失落的情绪，站起来说：“……披萨送到了，我去拿。”
送到的披萨非常大，家庭装的，我用刀切成了一块一块。
这一个晚上，我们静静地吃完了一顿可以被称之为夜宵的晚饭。刀和叉子碰撞的间隙，我们也有一两句交流过这个至尊披萨的口味怎么样。
之后没多久季深就起身，告别离开了。
我送他到楼下，在夜色中对他挥手告别。摇下的车窗里，男人的侧脸非常温柔。
他说，赶紧回去吧，外面有点冷。
我点点头，就回去了。
这一个晚上，我连披萨的包装盒都没舍得扔，默默地就折叠了一下，藏进了自己的收纳盒子里。
朴仁赫临睡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扯了点有的没的。我没有心思和他聊天，他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就反复追问。我就把今天晚上遇到那个渣男差点被强的事情告诉了他。朴仁赫气得手抖，直接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我睡得非常晚。
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中午了。
我在厨房熬了点粥，打开网页逛站内短信。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宅在家里不梳头也不洗脸，像个刚从灾区避难过来的难民。
吴允儿回来的时候对着她房间满地的狼藉一点也不惊讶。
“我就知道那个男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风轻云淡一笔带过，接着就自顾自开始收拾起了房间。
她那块地方像是刚刚被轰炸了一遍，怎么看都怎么无可挽回了。吴允儿花了一个下午，屋子还有一大半的东西放在原本不属于它们应该放的地方。间或还有她的几声咒骂。
“……我靠，现金竟然被翻走了。”
“……我特MM的，有没有毛病？拿走我一条银项链是怎么回事？一个富少，还打算靠这个去典当混口饭吃？”
吴允儿的每一句吐槽都非常有槽点，活脱脱是在上演《与渣男相爱相杀的日子》电视连续剧。
骂着骂着她也突然不骂了，冲出来突然问我：“……他对你用强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只是默默点点头。
“噢。”吴允儿没有再问别的，就转身继续回到房间里去了。
事情已经过去，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已经决定把这些抛到脑后。于是也没管吴允儿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我继续喝杯热茶，决定睡一会儿。
到了晚上一个电话突然把我震醒。
我睡意朦胧：“喂？”
那边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明显带着些兴奋的语调。
“……我已经到M。K了，你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