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自己的脑袋嗡嗡两声，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回应。
房间里很安静，朴仁赫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他的模样像是所有摄影大片里，那个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俊美男模。有他在的镜头里，也无时不刻不像是置身在剧组的片场中。
我只希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电影镜头。朴仁赫就这么定定地盯着我，眼神清冷，但是过一会儿就忽然恢复暖暖的笑意，揉揉我的头发说，想什么呢，刚才这些只是在拍电影。
只是非常可惜，发生的这些不可能是剧本里面预先安排好的情节，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俊美的男人就坐在床的边沿，锁骨精致，轮廓锋利，此刻看着我的模样像是要把我盯穿。
“……我……”
我能说什么？无比烂俗的那一句台词，“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说呀。”
对面的男人轻轻开口，像是在催促着我解释。
我长久地沉默着。
那张支票还在朴仁赫的指尖被反复地摩挲，他无意识地一次次把它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纸，又无意识地把它们展开来。
这些都是他的小动作。而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我脸上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我什么回应都没有给他。
话说回来，我又何必总是处处要向他解释？解释意味着低头，意味着，是的，我知道错了，我和季深的任何事情我都不该瞒着你，请你原谅我。
……可我为什么有这个必要？
仅仅因为他此刻气场强大，眼神逼人，所以我就要步步退败，成为一个罪人？
“说呀。”朴仁赫还在轻声催促着我，他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像是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的是因为……这张支票？”
我抿了抿唇。
“你管不着。”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声简单的“呵”。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是在嘲笑我，还是嘲笑他自己。
“沈森森，你真是……”他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出乎我的意料。”
我无言。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我说，我没有向你解释这些事情的必要，你要是想现在就出门，把浴巾还我再走，要是还想继续留下来睡觉，就别叨叨了，赶紧睡觉吧。
这种时候的我冷静得不像话，连我自己都有点诧异了。
朴仁赫盯着我看，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从来没认识过的陌生女人。
“……想要钱，你为什么不找我？”黑暗中，他忽然冷声开口。
声线冷冽。像一把无声出鞘的刀刃。
空气都仿佛迎着这句话被劈开了两半。
而我对上朴仁赫的目光，只是从容回应。“我说了，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没这个必要？！”朴仁赫的情绪像是慢慢发酵的烈酒，被我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点燃，在黑暗中迸出激烈的火花，“……什么对你来说才有必要？我在你的眼里有任何位置么？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空气，你自己知道么？”
他慢慢地前进，我慢慢地后退。
“……我比季深差么？”他问我，眉头皱起，有些绝望地扬了扬手里的支票，“……还是你觉得，这笔金额只有季深能给你，我给不了？”
在他这种看陌生女人的目光里，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已经把我推到了墙角，一只手支撑在我旁边的墙壁上，身体紧紧地辖制着我。浴巾裹着他一半的身体，还有淡淡的香草薄荷味。锁骨分明，凸起来的样子像是要作为暗器去刺杀什么重要人物。
之前刚刚才谈好的“友好协议”，只是一眨眼间又烟消云散。我们两个人之间再次回到了那种剑拔弩张的状态。稍微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说吧，”朴仁赫的薄唇微微启动，静静地把这句话说了出口，“……多少钱，你愿意和我一次？”
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在黑暗中美得不可思议，可嘴里正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我总是被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的身体压上来，“但是你从来不拒绝季深。你有想过我会多难过么？”他的吻已经重新留恋上了我的脖子。刚刚洗完澡，我的睡衣很松垮，他的指尖颤抖着。
“森森。”他的声线很低，很沙哑，像是喃喃自语，更多变成了一种湿漉漉的乞求。“……就一次，好不好？”
我原本以为这个夜晚就可以这样过去了。但是因为这么一张支票的事，误会越滚越大。此刻他不再放过我，蹭着我的面颊，我的鼻子，再到锁骨。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滚烫到这种程度，像是发了烧，又像一把火。
“森森。我做梦都在想有今天这样的夜晚……”他深深的叹息着，鼻息很灼热，围绕着我的周围。我置身在一个高温里，而且还越来越高。可面前的男人是我无法突破的屏障，他低低的恳求一次比一次湿漉漉，一次比一次猫性，最终整个人都柔软地黏在了我的身上。
他喃喃着，森森，给我。
森森，求你了。
森森，就一次，一次，好不好？
他抱着我，灼热的掌心捧上我的面颊，低低地注视着我的面庞。
“……就今晚。”他叹息着，“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我摇摇头，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
“……你听好，沈森森。”他在黑暗中低低开口，声线蛊惑到了极致，“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虽然你可能并不是我的。”他颤抖的指尖拨着我的头发，“……你还拥有季深……”
顿了顿，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是你的。”他叹息，“我没有办法对别人心动。除了爱着你，我……我没有别的办法。”
“……哪怕你讨厌我，你也赶不走我。”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从今以后，我只臣服你。直到你开口说，你彻底厌烦我了，想抛弃。”
房间里很安静。朴仁赫头发上的水滴答一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像是在为刚才那句话做见证。可朴仁赫的目光却是悲伤的。
“你或许还会拥有其他的男人……”他问，“……可是能不能有那么一刻……哪怕一丝丝也可以……给我一点希望？”
朴仁赫的手颤抖着。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主人的反应。
我忽然想到无数次他曾经来到这个合租房，和我，和吴允儿，我们三个人一起做一顿饭吃。那个时候每天的日子里都有我们重聚的机会，其乐融融，像是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鬼使神差的，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朴仁赫控制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努力装作平稳呼气的节奏，整个手掌都慢慢地覆盖了下来。
夜色很寂静，发出了衣料摸索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除了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尽职尽责地发出声响之外，就只剩下男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像是在铁轨上迎面撞了一辆火车，车窗渣子全部都碎成了一片，好几截小节车厢飞向了云霄，现场铁轨横飞，惨不忍睹。哪怕管理秩序的工作人员反复吹着口哨，呼吁着说，冷静！镇定！大家都保持着从容！却还是会有无数的尖叫涌出来，以及拼命在挣脱逃跑和混乱中踩踏的人群。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此刻朴仁赫的呼吸，那么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哪怕此刻的他竭力地在平复，竭力地深呼吸，竭力想要掩盖自己的失态，对自己说着，冷静！镇定！
可它们就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乱，不受主人的控制。
最终，他不再说话了。
这样的朴仁赫，像是喝了许多酒，被人灌醉得一塌糊涂。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是我的手机。
自从圣诞节之后，我还没有来得及换背景音乐。
突兀的旋律犹如一盆冷水浇下，让我的神志清醒了一些。我推开面前的人，说，我接个电话。
朴仁赫把我推回墙角。“不许接。”他竟然这么霸道命令。
我说，我看看是谁打过来的，你先让我过去。
朴仁赫死活不肯让我过去。他还是恋恋不舍地吻着我，没有丝毫放过我的意思。但他手长脚长，轻而易举把我的手机从不远处的床上摸索了过来。
“给我。”我说。
“看你表现。”他竟然厚颜无耻开口。
“滚。”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稍微变了一变。
朴仁赫还是黏着我，身上一条浴巾像是随时都能被“不经意”地撩开。他黏着我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咪在心满意足地黏着自己的牛奶罐。淡淡的香草薄荷味萦绕着我们。
可我知道，此刻这个空间里，已经不仅仅只有我和朴仁赫两个人了。
我接起手机，只是静静地打了个招呼。
“……嗨，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