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深……上床？
我很想问问他脑袋里究竟装了一些什么东西，仅仅是因为我在季深家里度过了一夜，他就开始揣测这么意味深长的东西了么？
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问题。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难道他就不会揣测一下，我总共也就在那边睡了三个小时，天一亮就马上过来了，我是为了谁这么拼？
面对我长时间的沉默，朴仁赫挑了下眉。
对面邻居的阿姨正早起去菜场买菜，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拎着两袋子垃圾，防盗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帅得惊为天人的小伙子站在那里，她喜笑颜开：“……小沈，你男朋友啊？挺般配啊！”
我笑着点头打着呵呵。
朴仁赫很喜欢这个称呼，见风使舵，立刻帮那个阿姨提手里的东西，还帮她细心地关好防盗门。“大清早没打扰到您吧？”
他很会和阿姨婶婶之类的长辈聊天，两句话的功夫下来已经成为了对方心目中“彬彬有礼的小辈”、“沉稳靠谱的小沈男友”，临别的时候她还在转角的廊道回头了好几次，邀请朴仁赫和我下次一起去她家做客，烤烤肉吃。
托朴仁赫的福，住了大半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被邻居邀请。
“说吧。”送完对门的阿姨，他重新站在我面前，一只手搭在防盗门的栏杆上，维持着之前的pose，“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默默地呼吸了一口气。
“……有还是……没有？”他观察我的每一个表情。
最终我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他唇角无声地就想咧开一个笑，但是被他严肃地克制住了。
“……真的没有？”他像在面对着呈堂证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出错的细节，“……那其他的呢？比如，kiss？拥抱？”
我默默瞪了他一眼，继续摇头。
“……也没有？”朴仁赫的表情绝对是高兴，但偏偏他还装作自己很不高兴的样子，一副“你把我锁了一个晚上，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对你笑”的别扭表情。
“……那……你们昨天晚上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做了一个左手凌空摸右手手臂的姿势，把问题描述得无比详细。
我冷漠摇头。
没有。
“……那么……”他依然没有结束，不断得探索挖掘，朝着精神人文的方向深入，“你们有眼神上的交流么？那种……四目相对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瞬间？”
这个是简称“火花”吗？
我摇头。
没有。
“……那么……”
朴仁赫还想说什么，被我立刻打断。
“你有完没完？”
最终我不耐烦了，冷冷瞪他一眼。朴仁赫立刻闭嘴，不再问了。
他离开的时候背影似乎很高兴。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曾被惨无人道地对待过的、一夜无眠的少年。
上午我在家里补觉。
昨晚实在太疲惫，一觉干脆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心想，朴仁赫的会议应该结束了吧？
就这么随意想了想，结果朴仁赫像是有魔法一样，电话立刻就过来了。
挂下电话，我非常不情愿地起床，开始梳妆打扮。
也许是因为上午的心情很好，以至于他下午主动邀请我和他一起过去布置展览。我刚洗漱完他的车就等在楼下，一天过得如此忙碌奔波，也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疲惫的迹象。
要布的是一个服装展。搭台上很热闹，有工作人员也有观众。现在还没有正式公开，但也有一小部分的人慕名而来，提前参观与秀场相关的一些周边。我排列着在场来宾的各种落座次序，一个很帅的外国小哥搭讪上了我。
——嗨，你很漂亮啊。
他用蹩脚的中文和我打招呼。站在我身边的时候，他比我高出了两个头。
高高的阴影笼罩着我，一下子我也有点受宠若惊，心想这么高的赞誉我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啊，显得自己落落大方啊，于是微微一笑，也和对方攀谈了起来。
混血小哥像是跟定了我，我一边和他闲聊一边忙着手里的核对工作，从展厅的这一端忙到了那一端，他一直跟在我身边用蹩脚的中文和我聊天。
聊天的间隙我也被他逗笑了好几次。
刚想笑的时候，目光正好对上了不远处的朴仁赫。他身边围绕着几个漂亮女助理，但是目光却穿透层层的人群，落到了我的身上。
几分钟后，朴仁赫走到我身边，和那个混血帅哥打招呼。
笑容温暖，握手举止非常有礼貌。
对方一看他这么真诚，也热情地回应。聊着聊着，朴仁赫就邀请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顺带揽住我的腰，说，我和我的未婚妻都非常乐意。
这是什么情况？
秀恩爱给别人看吗？
那个混血小哥好歹也是懂点中文的，明白未婚妻的意思，神情上满满都是失望，没聊几句就离开了。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挥了一下，把我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干嘛？”
“你问我？”他饶有兴趣地抱着手臂，打量我，“人都走了好几百米远了，别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你看看你，口水都流下来了。”
我手忙脚乱去擦嘴巴。
一擦才怒，我勒个去，哪有什么口水？
想再抬头去质问朴仁赫的时候，他已经轻飘飘地走远了，再次回到了他身后那帮红裙黑蕾丝的女助理群里。
一个下午就波澜不惊地过去。布展很成功，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傍晚的时候季深给我发了信息。
这一整天我看了无数次手机，其实都是在默默等着谁给我来通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就在昨天晚上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突如其来的进展，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恍如置身在梦境中。
等到现在，对方终于有动静了。
我点开短信。
——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当然可以！
我偷瞄一眼身旁的朴仁赫，这是他正在指挥下面几个工作人员把墙上的一幅画撤下来，并没有闲暇顾及到我，于是我放心地噼里啪啦地敲起了回复，说的无非是“好啊好啊”这类的话。
刚叮咚一声发出去，很快得到了他的回复。
——那晚上六点，我在Bunuolin等你？
这是一家附近的西餐厅的名字。
我又噼里啪啦地回复，能确定的是，这次说的是“好啊好啊好啊”。
发完短信我想装作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忙着布展的事情。临近收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特别得忙，还有很多琐碎的细节没有敲定下来，朴仁赫的身影一会儿穿梭在西边的展区，一会儿出现在北边的角落，像是分身术一样。
终于布展结束，大家陆续回去。我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五点刚过一刻，现在赶过去，大约还能提早十分钟出现在那里等季深过来。心思打定，我前脚就迈出去，想要离开展厅。
下一秒，我就被朴仁赫拉扯了回来。
“……嘶……疼疼……”
我拉着自己的后衣领，不明白朴仁赫的力气从哪里来。一时间像是要把我从原地拎起来一样。
他把我放下，也不说话，定定地靠在了墙边，脑袋抵在墙面上。双臂在胸前抱起来，一副审问人的态度。
“去哪？”他问。
我眼珠一转。
“……诶？你下午还换了衣服啊？”
早上他穿的是一件休闲的短外套，搭配笔直修长的裤筒，还有点学院范的复古男生的味道。
到了下午已经是一件成熟的立领风衣，深褐色，长到脚踝的位置，显得他整个人无比瘦又无比高。能把风衣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很少，而朴仁赫天天在我面前瞎晃着，每看到一次就仿佛领略了当下季度的时装周元素。
“别转移话题。”他轻而易举就抓到了我，“……问你呢，干嘛去？”
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真是……
“……别没大没小。”我教育他。
一旦和朴仁赫这个家伙混熟了，卸下了他身上的男神光环，他就变得越来越……不那么让人觉得靠谱了。
“……约会？”他只是挑眉。
我左顾右盼，不回答他。“随你怎么想。”
“……那……不是约会？”他抱着双臂，定定地看着我，忽然意味深长地开口，“不是约会那就好办了，走吧，陪我去吃个饭。”
我瞬间呆住。
“不去。”果断拒绝。
他顿了一会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森森，你看看你今天这幅样子，”语气当中，我竟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啧”声，“……蓬头垢面，像个刚刚布完展会蹭了一鼻子灰，正要去领盒饭的群演。”
什么？
我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毛衣。素是素了点，可刚才那个混血小哥不是还夸我很漂亮吗？外国人不是都说话很坦诚，毫无套路的吗？
可在朴仁赫的语气里，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有点被嫌弃了。
“你这幅样子，还打算去Bunuolin等季深吃饭？你知道会被门口的侍应生拦下来吗？”朴仁赫静静开口。
而我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什么情况？
“……你偷看我发短信？”
他刚才不是一直都很忙吗？
朴仁赫并不理会我。他看了一眼手表，大概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上我车。”
“喂喂……等一下，”我和他不断地就我身上这件毛衣，进行拉锯战，“……我还有约呢！等会儿就迟到了……”
“你没有迟到的机会。”他像拎一只宠物一样把我拎进副驾驶座的位置上，从我口袋里抽出手机，关机，然后塞进他风衣的口袋里，“今天你根本没出现。季深可能会等一个晚上，打你手机又关机。服务生打烊的时候，他会意识到：原来被你放鸽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