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朴仁赫盯得我心慌慌。
我看着他在黄昏中的侧脸。不止一次他开车送我到单元楼下。但几乎每一个我侧过头看他，能会被他惊艳到。
不论何时何地，在任何角度，他都像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轮廓线条无可挑剔。
黄昏的光晕散落在他的面庞上，勾勒出了一层迷人的金边。坐在他身侧如此打量他的人，实在是太容易被迷得晕眩了。
还好我理性犹在，明白在这种时候必须立刻想到一个什么理由来搪塞，否则以朴仁赫的聪明，很容易就洞察了我的秘密。
“是吗，”我听到自己笑了两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打着什么哈哈，“……上次季深不是说要再给吴允儿买一枚一模一样的么，应该是另外又买的吧？”
我只希望这个话题能在愉快的氛围下尽快地翻篇。
这个解释从逻辑上更深地追究一下，还是有许多的漏洞。只是当时场景匆促，我解开安全带摆摆手说：“……那我上楼去咯。”
朴仁赫就什么都没有没有问，看了我一会儿。
我以为他是沉默了，或者在思考什么和人生有关系的深邃话题，没想到他忽然开口说：“上次给你买的那些衣服呢？怎么从来都不见你穿？”
我愣了一下。
上次朴仁赫陪着我逛商场，美名其曰是给工作室的员工选择适合的圣诞派对的服装，实际是拉着我给我买衣服去了。
“……那些，是不是太隆重了？”我想了一会儿，有点别别扭扭地说。
朴仁赫轻轻笑。
“只有隆重的衣服才能配得上你。”
我脊背一挺。
我刚才这是接收到了一句突如其来的情话。
有点不知所措啊。
最后调头离开的时候，朴仁赫没忘记在风里留下最后一句话：“别忘了明天早上八点碰头。我们约好了挑婚纱。”
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在暮色中，我这才想起应该要骂人：什么叫约好了？谁和你约好了？
但直到视野消失不见，我的嘴唇都没来得及动上一下。
接着就是如同往常一样。
挥挥手，转身，上楼。
但这一次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用余光瞟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橙色风衣的女人，正朝着我们楼下单元楼的位置盯得认真。
那个女人画着很精致的妆。站在这个老式小区里，本身就显得格格不入了。更何况她既不像要上楼的，也不像要下楼的，而是就站在那个位置，观察着我们这栋的情况。我有点防备，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她也没有什么瓜葛，还怕对方能怎么样呢？
于是我上楼了。
之后的几天，我也偶尔能看到那个橙色风衣的女人。她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有时候会稍微换个地方，但毫无例外都像是在蹲点守候我们这一栋楼。每次余光瞟过去，我心里都有一些戒备，但好端端地我也不至于过去问人家你站在这里干嘛是不是。于是，我只能把戒备稍微放在心里，同时也想和吉菲、茜茜和吴允儿她们打个招呼，让她们平时都注意着点。
但回到家的时候，她们三个都很忙。吉菲和茜茜各自围在笔记本电脑前，吴允儿正在翻着手机，身上的气场像是要摧毁一整栋楼。
我不明所以，问：“发生什么事了？”
茜茜从电脑前抬头看我一眼，也是一副刚看完灾难片的样子，把屏幕上的东西示意给我看。
我一看就傻了。
这上面简直就是各种小动作片的截图啊。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光溜溜的，女的就剩双到膝盖的黑丝袜，大开着，一会儿这个姿势，一会儿又换成了那个姿势。
我之所以傻眼，倒不是因为茜茜竟然把这样的照片示意给我看，而是此刻正显示在屏幕上的男女主角，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男的我就不说了，反正我也不认识，就是长得猥琐了一点；但是画面上的女人虽然模糊，但这张面孔，此刻房间里的人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吴允儿么？
这竟然是以吴允儿为女主角的片子，其动作尺度之大，让人咋舌。标题还相当的明晃晃，写着某某网红出道前竟然拍过什么什么片，副标题是，这些泄露出来的照片是她一辈子都想要极力封杀的什么什么云云。反正没有一句讲的好话。
这个帖子的主人为了增强对比，还在文末放上了一张吴允儿的个人艺术写真，走唯美冷艳风的。大意就是想要对比她现在的形象。
此刻坐在这个房间里，吉菲和茜茜满脸愁容，吴允儿杀气腾腾。
“……要是被我抓到究竟是谁在背后恶意中伤，我一定要他好看！”她一边手脚麻利地翻着手机，一边冷飕飕地放出这样的话。
我逛着帖子下面各种的留言和评论，以及那些转载了这个帖子的各方路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话题已经渐渐被讨论开了，现在就算封杀帖子或者联系版主删除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你们看我干什么？”吴允儿从手机里面抬起头，挑眉，“这些照片肯定是ps上去的啊，要么就是他们找到了一个跟我很像的人出来恶意中伤。”
屋子里面的人都没有说话。
我倒不是在怀疑照片是不是ps，而是有些诧异在面对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的时候，吴允儿的表情竟然能称得上是风轻云淡。换做一般的女孩子，面对这种中伤大概早就觉得天要塌了，演艺道路要完了，接着就被打垮，一蹶不振，退出圈子。
毕竟这些照片不仅停留在“不雅”的层面上，甚至连一些非常不堪入目的细节特写都被放大了呈现在观赏者的面前。
但吴允儿反应麻利，回击迅速，很快就翻看手机通讯录找各路人马帮她处理这种事情，顺便信誓旦旦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始作俑者”。
这样的吴允儿让我自愧不如。外形上像个精致芭比，内心则是个刀枪不入的金刚。
不雅照片当天晚上就被她迅速采取措施处理，转载扩散的账号都被禁言。话题没有再被更多地扩散出去，总体来说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
这期间我也参加了一个圈内朋友推荐给我的比赛，提交电子作品就可以参赛，而且奖品很优渥。我抱着试试的心态递交了表格，运气好的话，可以给自己当一份新年礼物。
第二天早上八点朴仁赫如约等在了我的楼下。
我刚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他穿了双白色的板鞋，黑色刺绣棒球服，靠在车窗边上百无聊赖地站着，耳机里塞着音乐。大概节奏感还非常强烈。
看到我，他伸出手和我打了一个招呼。笑了一下。
一笑眼睛就弯弯的，像两道月牙。我的心顿时就漏跳了一拍，看着眼前浅亚麻色头发的朴仁赫像是在看韩剧里才会出现的等在女主角楼下的欧巴一样。
“等了很久了？”我走过去问。
“没有啊。”朴仁赫摇头，又是笑，“刚到。”
他总是这样。每一次都会提前半个小时等在我楼下，又每一次会摇摇头跟我说，好巧啊，我也刚到呢。
他好像以为我从高处的窗户看下来看不到他似的。
今早出门我也确实踌躇了很久。在客厅里转悠了两圈，最后吉菲和茜茜都从窗户看到那辆停在清晨的雾气中的车子了，催促着我：“……人家都等那么久了，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最后我被她们一致轰出了门，站在“彭”一下合上的门外。
坐在朴仁赫的车上，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应该要沟通一下。我说：“……婚纱店还是不去了吧，毕竟我们的婚事彼此都需要再多考虑一下……”
朴仁赫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选什么样的婚礼需要双方深思熟虑，但是待在家里也想不出什么灵感，还是去逛逛吧。”
这是哪儿和哪儿的逻辑？
我看着朴仁赫那张无辜如小鹿般的侧脸，狠狠心强调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决定要举行婚礼，所以……”
“嗯。”没想到，这一次朴仁赫也是非常迅速就接过了话茬。他正娴熟地打转着方向盘，CD盒里流淌出欧美乐队的歌。听到我又强调了一遍，怎么都不肯绕过这个话题，他也干脆点点头。
“……所以我今天只是带你去挑婚纱，没说要去领证啊。”
……这又是哪儿和哪儿的逻辑？
直到进了婚纱店，我们还没有在逻辑上彻底达成双方的认同。女导购彬彬有礼帮我拉上后背上的拉链，打量了镜子中的我一眼，脸上是满满的惊羡：“夫人，您真是太美了。”
我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就觉得一般啊，无非是觉得这件礼服剪裁很好，很合身，把有肉的地方遮住了，纤细的地方勾勒出来了。
但朴仁赫整个就定格在原地里了。
他原本正在读一张随手抽出来的英语报纸，顺便喝着一杯热气袅袅上升的咖啡。估计是把我骗到了这里，他还没有从得意洋洋又沾沾自喜的成就感中回过神来。
抬起目光的那刻，他顿住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到后来握着咖啡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直到快握不住了他才颤抖地放回桌子上。
我被看得非常不自在。
“……这衣服还行吗？”我问。
朴仁赫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轻轻环绕住我。
淡淡的香草薄荷味又围绕在身边。他抱着我的手臂温暖有力，却也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低声开口，声线潮湿而诱人。
“……森森，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男人。有你做我的新娘。”
我被抱得尴尬而不知所措。本来想说周围还有人在呢，公众场合。可余光一瞥哪里还有什么人，都自觉回避，只留下我们二人空间了。
“……别别……”我低低挣扎，心想别把这件衣服给压皱了，标签我看过，卖了我都不值这个价。
可朴仁赫并不理会我的挣扎。相反他轻轻一抬，把我的挥舞挣扎的两只小短手全部压制住了。
他问：“……你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赌约么？”
赌约？
一提赌约我就心里当啷一声。我确实答应过，以后不再拒绝他的吻。
我心里暗暗恨自己当初何必和他立下这个约。
“现在……我来索要我的赌注。”朴仁赫在我耳边轻轻开口。
接着，他的面庞就慢慢俯下来，唇轻轻地碰到了我的唇。
这一次，他甚至没问可不可以把舌头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