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一声。
是季深的短信。
此刻房间静谧，闹钟滴答滴答。我握着手机的手再一次地颤抖了起来。这条短信像是命中我刚才想要拨电话过去的心思。即便季深此时正在距离我遥远的地方，也像是把屏幕前的我一眼看穿，盔甲不留。
我点开这条信息。
依然是寥寥一行字。
他问：睡了吗？
此时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一个不论谈什么话题，都不可避免显得非常暧昧的时间段。
更何况，这一次，他问的是：睡了吗？
如果我简单地回答，没有睡，那么季深是否会继续发过来另一条讯息，和我开始这漫漫长夜中的闲暇聊天？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像纯粹为了和我有一点互动而已，发过来这样关系亲密的短消息。
回想到今天晚上我们四个人的聚会，以及分别的时候吴允儿亲昵地拉高风衣的领口，在夜风中和他告别的模样，我简单地回复下了一行字。
——正要睡了。
接着，话题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面对一个“正要睡”的拒绝意味相当重的人，另一方还能有什么办法？
果然，很久之后，季深回过来一条短信：晚安。
我锁上屏幕，没有再回复任何的消息，在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回到房间睡了。
第二天我是被冻醒的。
五六点的样子，我已经冻到了意识清醒的地步，并且相当理智地意识到：我的被子都被吴允儿卷走了。
这是一种让我无所适从的“卷”。我原本以为我可以通过把被子蛮力拉扯回来的方式，重新覆回自己的身上；但实际上，被子的两端都被垫在了吴允儿的身下，在她身上包裹出了一个弧度非常圆润、让你找不到任何破口的封闭形状。对此，她无知无觉，安然熟睡。
七点半的闹钟准时把她叫醒，我已经把热气腾腾的早饭做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了。八点一到，吉菲和茜茜已经很准时挎上包出门，唯恐被老板抓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错。可吴允儿还没有结束完她的赖床时光，是我强行把她拉扯起来的。
临出门的时候，遇到有快递小哥正要投递我们这边的快件。吴允儿一看上面是自己的名字，但是转念想想自己最近也没有买什么新东西。
“应该是文件吧，这么轻飘飘的扁扁一张。”我说。
于是，吴允儿把快递带上了，打算带到工作室去拆。
朴仁赫早就到了，我们推开工作室的门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女模特商量今天的工作安排。摄影棚就在他的身边，不定时闪亮着的镁光灯在他的侧脸映衬出摄影大片的错觉。他坐在那里，身上是一件中国风的T恤，纯黑色烫金，两个毛笔字“般若”贯穿全身，非常大气。不知道又是哪家设计师的原创品牌。
女模特是典型的网红脸，穿着一件露肩的毛衣，毛衣只到臀的位置，露出两条非常修长的大长腿，再配了一双深灰色的短靴。
看着那个女模特一边笑一边拨弄自己的头发，吴允儿看不过去了：“这年头，是个女的就想撩我们老板，也不看看自己的水准。”
她对于外来的情敌就是怀有这般笃定的排斥。
今天吴允儿的工作就是和那位女模特一起配合拍片，忙忙碌碌一个上午，也闹了许多情绪不和的乌龙，最终活儿还是干完了，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吴允儿拆了早上的快递。
一拆出来，我就凑上去看，发现是两张飞机票。往返程的。
“去哪儿的？”我问了一句。在我的印象中，她最近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应该暂时没有什么短途旅行的计划。
“你说呢？”她只是反问了我，然后就把飞机票扔到了一边。
下午的时候陈薛到她的座位附近溜达。最近他有事没事，只要得着空了，就到吴允儿附近溜达一下。
“有快递？”他这么问。然后吴允儿就不着痕迹地把那两张飞机票给放进了抽屉里面。
“我还期望得到一个圣诞礼物呢，也不见谁寄给我呀。”吴允儿边说边打量着陈薛，“你觉得呢？”
陈薛立刻心领神会：“讨礼物呀？这个得天时地利再加人和，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
看陈薛话里面的意思，估计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吴允儿送礼物。
我想起还藏在我衣柜里的那件大红色的长裙，虽然现在的季节已经没法儿单穿出去，但是外面搭配一个风衣外套什么的，也还是挺街头上镜的。或许就作为十二月份的圣诞节礼物送给她吧。
昨天晚上约了季深、我、朴仁赫吃饭的缘故，吴允儿请了一天的假没有直播。今天微博上的粉丝早就已经对她千呼万唤，强烈要求她快点出镜。
“你看看这都是一些什么人？”翻到某些言论比较极端的评论的时候，吴允儿也会拿过来，跟我一起分享一下。
我笑笑。“粉丝嘛，比较情绪化，喜欢没头没脑地攻击，很正常。”
这一天刚刚到了下班的点，吴允儿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她在电梯里遇到朴仁赫
的时候跟他打了一个“goodbye”的招呼，接着行色匆匆，按了闭合门。
朴仁赫从电梯里走出来，问我：“她这么着急？”
“嗯。她赶着准备直播。”我解释。
今天这一天于我而言，过得波澜不惊，自从昨天晚上锁完屏幕没有再回季深的消息之后，他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只要我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查收短消息，他就像是突然失去了魔法粉末，变成了被我隔绝的事物。
直到朴仁赫再一次地，在我面前提起了他的名字。
“她这么忙？”朴仁赫盯着吴允儿消失的方向，倒是有点若有所思，“我还准备今天晚上再帮她约约季深，我们四个再聚一聚呢。”
还要聚？
我有点庆幸吴允儿走的早，不然再来一场饭局，我肯定要失态。
而朴仁赫对这件事情如此积极撮合、趁热打铁，也不知是真的希望吴允儿和季深在一起，还是想多拉着我度过几个聚会的夜晚。
下班的时候朴仁赫开车送了我回去。一到小区楼下，吴允儿竟然已经眼尖地瞥到了，隔着高高的楼层就向下打招呼：“你俩天天秀恩爱啊？”
我没有理会，倒是发现朴仁赫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等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温暖地落在我身上。车厢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欧美音乐，气氛卡在这里，想也不用想我就知道接下来对方会说什么话。
“大家都这么认为了，你就不考虑一下？”他问。眼神试探地落在我的唇边。
我下意识摸一下自己的嘴唇，不知道吃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沾到什么脏东西。朴仁赫依然穿了那件大大的“般若”的大T恤，出了工作室就在外面套了一件纯黑色外套。自从更衣室那天我脑子不好使抱着他把他拉到了房间外的墙壁，而他又误会了我的意思开始，我们之间的相处就一直出于他步步紧追，我一味逃避的状态。平时是有吴允儿在，才不至于暴露出微妙的尴尬。
一旦我们独处，我再一次在他的目光里闪躲不及。停顿了两分钟，我只好把目光在车厢里来回转悠，车是好车，CD是好CD，没有任何可以吐槽的点。最终我说：“你穿得那么少，大冬天的就不冷啊？”
他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两道好看的月牙。
“看在你关心我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你了。”他说。
我神情茫然就下了车，刚才所谓的问句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的其中一种形式，竟然被朴仁赫当了真。
等回到房间，看到了已经在房间里卸妆的吴允儿，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才六点啊，你今天这么早就直播完了？”
往常不是八点才开始吗？
“哪儿呢，”吴允儿一边卸一边摇晃着各种瓶瓶罐罐，把不要用的化妆品全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偶尔也给自己放一个假，总不能天天被那群匿名水军绑架吧。”
这句话并没有任何逻辑上的问题，但匆匆忙忙下班按电梯时候的吴允儿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想起那两张匿名的飞机票，不知道终点在哪儿，可总有点隐约的不安。
这一个晚上，吴允儿叫了一份家庭装的炸鸡外卖，喊我过去一边喝啤酒一边啃炸鸡，最终还播放了一部家庭伦理剧。她的审美口味与隔壁的三姑二婶相差不多，完全无年龄上的代沟。
看完剧已经快要十一点了，我从她房间出来洗漱，刷牙洗脸照镜子，不知为什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手机一阵震动。
我打开来，瞄到右上角的时间，十一点整。
在和昨天同样的时间，季深再度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我点开收件箱的手又微微颤抖了起来，门外的吴允儿开始敲我的门。
“出来了吗，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