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衡的这一剧烈反应,不仅让王庐感到震惊,同时他也变得疑惑起来。他搔搔头,道:“是哦,为什么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奶奶医术高超,每次叔叔在药铺的前堂出诊,都会到后堂去把切到的脉、看到的症状告诉我奶奶,奶奶再去抓药。是了,一定是我把你娘亲的症状跟奶奶说了,她才能写出药方。”
魏青衡摇头道:“不对,我那天并没有把娘亲的症状告诉你。”
两人对望了一眼,突然安静下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再说话。
一个心想:“奶奶虽然是神医,但非神人,难道她早就知道小衡娘亲的病症?”
另一个心想:“他奶奶一定知道我娘亲会生病,所以早就把药方准备好了。”
天上的太阳突然钻进了层层云层之中,天空阴了下来,一阵刺骨的冷风从院中刮起,两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听!”魏青衡指着院门道:“有人来了!”
王庐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犹疑道:“小衡,你没听错吧?”
“肯定没错,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魏青衡催促道。
王庐运起轻功就要闪人,但却被一个石子打中背心,剧痛之下,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他手脚发麻,动也动不了,伏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魏青衡连忙上前查看王庐的伤势,只听身后有人叫道:“衡儿!离他远点!”
她回头一看,来者竟然是父亲魏青山!
魏青山走上前,拉开魏青衡,将她全身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才道:“衡儿,你没事吧?”
魏青衡眨了眨眼,轻轻推开魏青山,指着地上的王庐道:“爹爹,我倒没事,你看他,被你打成了什么样!”
魏青山盯着王庐,道:“这是谁?怎么擅闯我女儿闺房?”
王庐听魏青衡称眼前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爹爹”,心下了然,忍痛站起来拜道:“小生王庐见过魏伯父。”
魏青山沉吟道:“你叫王庐?桃溪镇上王姓的人可不多……”
魏青衡见两人身份都有可能暴露,在一旁急得直冒汗。一不做,二不休,她跳到王庐身边,对魏青山道:“爹爹,他就是我在外面新交的朋友,你说过只要我带回来,就会好好款待他的!”
魏青山张大了嘴,惊道:“你的新朋友,是个男的?”
“嘿嘿,是呀。”魏青衡摸摸脑袋,傻笑道。
魏青山一把拉过魏青衡,回头看了一眼王庐,见他站得远远的,便悄声对魏青衡道:“爹爹没想到你会带个男的回来,而且还带他来你的闺房。你确定他是好人吗?”
魏青衡心里偷笑,面上却很严肃地说:“爹爹,你试试他不就知道了?不过千万不要把你教主身份显露出来,否则他慑于你的威严,就不敢展现出真实面目了。”
魏青山理解地点头。魏青衡又跑到王庐身边,轻声道:“我爹要是问你的身份,你千万不要说自己和王家药铺有关系,因为以前魏教主嘱咐过我们,若是见到王家药铺的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王庐既愤怒又赞同地点点头。
魏青衡便拉着王庐的衣袖,走到魏青山面前。魏青山看着魏青衡的手,心下不悦,道:“在这里怎么聊得尽兴?我们去二堂上聊!”
三人心照不宣地往二堂走去。魏青衡趁着没人看她,轻轻地呼了口气,眉头却不由得皱起,心道:“就算暂时瞒了过去,迟早也会暴露的,到那时可如何是好?”
二堂上,魏青山坐在靠左的主座,王庐坐在靠右的主座,魏青衡坐在魏青山的右边,与王庐相隔甚远,只能用眼神来交流。
阿重上前给三人上茶,王庐见阿重手抖得厉害,便接过他手中的茶壶,亲自往三人的茶杯里添水。
在给魏青衡添水的时候,魏青衡朝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王庐回给她一个微笑。这过程被魏青山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道:“王庐,是吧?你今年多大了?”
“什么?爹爹!”魏青衡跳起来道:“你怎么一上来就问人家年龄!”
魏青山捋捋下巴上的三寸胡须,道:“江湖上经常有人出于各种目的,改装换面,我怎知道他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呢?”
王庐将茶壶还给阿重,坐回魏青山右边的座位上,笑道:“伯父说的是!小生这就让您验验。”说罢把头伸了过去。
魏青山侧过头瞥了一眼,道:“脸倒是真的。年有十七,对否?”
王庐笑道:“正是。”
“可有家室?”
“还没有。”
“家里有几口人?”
“若就我自己家的话,只有一个。”
“住在哪?”
“本来是住在城西郊外,不过现在得搬家了。”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地聊了起来。魏青衡见他们一个像在审犯人,一个像犯人在被审,不由得目瞪口呆。她看着王庐仍然镇定自若地回答,心里有些佩服他。
两人讲了一阵,有些口渴,魏青山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问:“你的轻功不错,是跟谁学的?”
王庐也喝了口茶,道“小时候捡到一本讲杂耍的书,叫《天工开星》,就是跟着练学会的。”
“从来没有人指点你吗?”魏青山问。
王庐不假思索地道:“有倒是有……”话没说完,他便突然想起了魏青衡之前的嘱咐,赶忙改口道:“没有,书里头每一招每一式都讲得很清楚,我一个人自学便会了。”
魏青山看在眼里,也不吭声。
魏青衡看着爹爹所有所思的表情,又看着王庐慌乱过后佯装的平静,心中的小鼓一阵猛敲。
王庐见自己已经处在这场博弈的劣势之中,内心的斗志被激发出来,他发问道:“不知伯父在天和魏府所任何职?”
魏青山当场一怔,魏青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盯着爹爹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只听魏青山缓缓地道:“我乃天和魏府第一护院卫士。”
魏青衡听到“第一护院卫士”几个字,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想起当初爹爹遣散家中奴仆时,娘亲曾担忧地问,要是将来有恶人闯入家中,谁来保护这一大家子。爹爹自信地道:“我来啊!我可是天和魏府第一护院卫士。”
魏青山带笑地看了女儿一眼,只有王庐不明所以,仍道:“可我听说,魏青山把家中年轻的奴仆都遣散完了,怎么会有像伯父这种年纪的护卫呢?”
两人皆怔在当场。魏青衡的心又一次悬到了嗓子眼,她心想不能再让爹爹和王庐聊下去了,否则暴露的地方会越来越多。于是站起来对王庐道:“王庐哥哥,魏家有没有遣散奴仆,留了多少奴仆,外人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不要道听途说啦。”又转头对魏青山道:“爹爹,我记得你出门之前有事儿要跟我说?”
“是的。”魏青山道:“只是王公子还在这儿,咱们不能怠慢了客人。”
王庐听了这话,识趣地道:“那小生便先告辞了,他日再来拜访伯父。”
送走王庐后,魏青山拉过魏青衡,严肃地道:“衡儿,实话告诉爹爹,这王庐是桃溪镇上哪户王家的人?”
魏青衡道:“他一个人……住在郊外的茅草屋里,前不久他的茅草屋被一个老女人烧毁了……”
“说实话!”魏青山突然吼了一声,将魏青衡吓得跳了起来。
“爹爹,我说的就是实话。”魏青衡委屈地道。
“那好。”魏青山道:“那你直接告诉我,他是不是王家药铺的人?”
魏青衡无奈地低下头,踟蹰了半晌,道:“是的……他的叔叔就是王思彩,婶婶是王彩女……”
两人都沉默下来,二堂内鸦雀无声,魏青衡能听见自己的胸膛“砰砰”跳动的声音。她抬起头向魏青山看去,却见魏青山也正看着她。只听魏青山道:“衡儿,曾经有一个女人告诉我,你身上的毒除了乌龙甲壳、太岁、玉根石三味药可解,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找齐三百个曾经服过这些药的人,收集他们手心的一滴血,制成药丸。她是个不怀好心的人,我一度不曾相信她的话,但是现在应该去试一试了。”
“爹爹,我们怎么知道当初谁服用了那三味药,又有谁愿意将手心里的血给我们呢?”魏青衡问道。
魏青山道:“服用了那三味药的人,手心都会长出一颗痣。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爹爹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却有一个便捷的办法。”
“什么办法!”魏青衡奇道。
魏青山看着女儿如花的面容,问道:“王庐他喜欢你吗?”
“爹爹!我……我怎么知道?”魏青衡顿时羞红了脸。她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聊过这种话题,何况还是自己的爹爹。
但是魏青山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羞赧,仍自顾自地说:“爹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这小子轻功胜我十倍,或许他能完成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