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知己
将心照明月2017-05-05 17:083,190

  金樱子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容,再配上她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在说哪家的饭菜可口,有空多去吃几次。

  可这话落在王庐耳里,就如捶响了大鼓一般刺耳,他瞪着金樱子那清纯的面容,感觉她无比的可恶,比在最好的饭馆里连吃了四五只苍蝇还要可恶。

  他伸手往桌上一拍,“嚯”地站了起来,大步迈到门边,拉开门,道:“请你现在出去。”

  金樱子慌了神,不知该说什么,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得讷讷地退了出去。

  王庐重重地把门关上,重新坐回桌前,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是的,他本来就为魏青山的内功失去了排毒作用而烦恼,现在金樱子竟又说出这么可气的话来。

  他王庐是那种会偷练藏书阁里功夫的人吗?

  早在建阁之初,王家的先祖们便立下了祖训,除医术和毒理之外,王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偷练藏书阁里的任何功夫。王庐第一次进入藏书阁之前,便在祖先牌位前发过此誓,如有违背,生不能再踏入藏书阁一步,死不能入王家祖坟。王奶奶亡魂未散,就有人对他说出这种话,他自然气得不能自己。

  可是祖宗立此遗训究竟是为了什么,王庐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因为在他心中,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就像婶婶的尊严,叔叔的大仇一样不能触碰。

  王庐在桌边坐着,狠狠地捶那木桌,不能解气,又躺到床上,狠狠地捶那床板,还是不解气,最后气得去捶自己的大腿,这一捶,便捶到了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竟是魏青衡送他的那个香囊。

  他一直把它戴在身上,戴的时间长了,就连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心中的气一股脑都散了,心开始抽痛,他攥紧了那个香囊。里面放的硬硬的东西竟然是乳牙,多可笑呀,有谁会把自己的乳牙保存下来,又有谁会把它当做定情信物送给意中人?只有她了吧,那个每天夜里都会来他梦中走一遭的女子。

  多少天过去了,她还是音讯全无,就连她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都不能找到她。她若是去找自己了,找不到大可回来,可是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一定是被坏人给拐走了。要是自己脱不开身,早就去找她了吧。不过,不回来也好,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必定是一场争斗,翻脸,最终还可能死伤的会晤。

  不!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王庐打定了主意,决定今晚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打探到魏青衡的消息。

  他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突然间,耳中传来一阵悠远的乐声。他竖耳一听,那正是他送给金樱子的陶笛发出来的声音。她吹的不知是什么曲目,凄凄恻恻,如孤凤般哀鸣,又如冰泉流水般幽咽。

  那陶笛是王庐自己做的,他往上面挖了五个小孔,本打算作报信用,却不知能吹出如此丰富的音律。

  他听了一阵,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收回去的悲伤情绪又被激发了出来,同时更激发了对吹奏之人的恻隐之心。想来想去,金樱子也不是故意的,她一个外人又怎么知道王家藏书阁有如此森严的规矩呢?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

  他寻着乐声,往吹奏的源头找去。

  夜风微凉,一袭银月如水,映照石桥之上。少女凭栏而立,手持陶笛呜呜地吹着,鹅黄色的长裙被风吹起,裙摆飘摇不定。

  她看起来那么孤单,站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就能感觉到难以言说的凛冽萧索之意。

  王庐站在原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笛声停了,他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王公子”。王庐侧身看去,金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旁。她脸上泪痕未干,却挂着温和的笑容,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道歉的话在王庐的嘴边噎住了,他觉得有几分别扭,又有几分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提之前的事。金樱子看着他,诚恳地道:“王公子,之前是我不好,请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王庐怔了一怔,他没料到金樱子会跟他道歉,忙道:“不,是我不好,还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金樱子笑道:“王公子,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为什么?”王庐不解。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生我的气。”金樱子仍然笑着:“一定是我说的哪句话惹怒了你,一定是我的错。王公子,对不起。”

  “你……”王庐看着她的笑容,不禁为她心疼了起来。他想起这么多天来,金樱子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帮了他很大的忙。而自己竟然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就这样不客气地对待她,真是大大的不是人。

  “金姑娘。”王庐愧疚地道:“其实我生气是因为,王家祖先有遗训,除医术和毒理之外,王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偷练藏书阁里的任何功夫。而你却叫我去学里面的内功。我……”

  “王公子,你别说了,我知道了。”金樱子甜甜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你知道了就好。”王庐也笑道:“这样也不算我欺负你了。”

  和金樱子闹的这场不愉快最终以相互谅解收场,她的笑容荡涤了王庐自奶奶去世以来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俩并肩走在石桥之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此刻王庐的内心,却为自己多了一个知己而开心。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美好而不浮浪,世间的情情爱爱,未必能达到这种境界。

  他没有注意到金樱子笑容之下隐藏的忧郁,这样的情谊对于王庐是一种解脱,对于金樱子却如同卷入了漩涡之中。

  金樱子发觉自己真的很羡慕王庐,他的世界里如此纯净,爱便说爱,恨便说恨,不用为达成某个目的,而刻意去隐瞒……同时,她还在为自己可能完不成师父交派的任务而担忧。

  后半夜里,王庐和金樱子各自回房睡了,他们明天还要早早起床,帮运功逼毒的魏青山打下手。

  魏青山连续几天给二百多人运功逼毒,虽然有魏古道等人的帮忙,但他们内力不够,挑大梁的还是魏青山。

  堂堂月亮教代教主,不仅将那二百多滴血还给了中毒的人,还亲自为黎民百姓运功逼毒,这些人即使之前有再多不满,此刻都感激涕零。

  只是,那二百九十九个中毒的人愈发严重了,他们面色紫红,虚弱得无法坐起身来,躺在床上咳个不停。

  王庐心急如焚,生怕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还没撑到找到玉根石就死了。他看着金樱子在自己跟前忙碌,就不由得想起她提的那个建议来。只是一想到要违背祖训,他立刻停止了遐想,更不会真的去做。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南边有消息传来,有人在旭日教发现了一块玉根石。魏青山本想派魏古道等人前去求石,但王庐顾念魏古道他们还可以代魏青山运功逼毒,便提出自己前去。

  他独自一人骑马上路,连续赶了三天三夜,才赶到旭日教。

  旭日教地处极南,临海,王庐一路走来,看见山地越来越少,大河越来越多,气候也颇为炎热。他找了个成衣店,将自己一身行头脱了下来,换上短衣短裤,头发也用巾帕包了起来。

  王庐自小在桃溪镇长大,桃溪镇四季如春,他都是穿着宽袍长袖,接受太阳光照射较少,因此皮肤也比南人更白。那成衣店五十多岁的老板娘见王庐换了衣服后,露出白皙而强壮的膀子和双腿,一时艳羡不已,叮嘱他要时时小心。出了成衣店,街上的女子们更是看呆了眼,成群结对跟在王庐马后走了很长一段路。

  原来极南之地的民风彪悍,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些拳脚功夫,见了喜欢的人或物便动用蛮力去抢,抢不到也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自从旭日教教主戴东辉从外地抢回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子,开始了专房之宠,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便以白为美。

  王庐这样一个皮肤白皙,俊美无俦的少年,变成了当地女子口中垂涎之物。他并不知道这一内情,还以为她们是在欢迎他,便对她们报以和善的微笑。

  这一笑,那本就如同雕刻的脸此刻美如神造:两道剑眉漾起柔柔的涟漪,桃花般灿烂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优美如樱花的嘴唇向左右咧开,带着如泉水般干净气息。再加上如羊脂般晶莹细嫩的肌肤,让在场的女子无不心醉神驰。

  一个三十四五岁,拥有两个男宠的悍妇冲了上来,拉住王庐的马缰。她肥拙的身体挡在小红马的面前,恍若一堵城墙。小红马吓了一跳,扬起前蹄,高声嘶叫。

  王庐“咦”了一声,伸出纤长的手,轻拍马儿的颈部,示意它不要惊慌,然后看向面前的妇人,问道:“这位大娘,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继续阅读:第三十一章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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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起衡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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