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庐哥哥,你知道吗,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要杀了我全家来给你婶婶报仇……”魏青衡决定把隐瞒的一切都告诉王庐,因为现在不说,以后也许再没有机会说了。她垂下头,眼中含着泪花:“我一直都在骗你,对不起王庐哥哥,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骗人总是不好的,但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被骗过去了,要是我不是魏家的大小姐,你不是你叔叔的侄子,该有多好……我甚至希望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梦,当我醒来之后,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但是,我却不能见到你了……”
“你知道吗?”魏青衡抬起头,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从眼中流下。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王庐,道:“我一直很想,很想,和你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下来,我们自己种地,自己纺布,自己做衣服。要是我们两个人太冷清了,就生一堆小娃娃,我教他们读书认字,你教他们变戏法,做小玩意儿。你愿意吗?王庐哥哥。”
“我愿意,可是一切都是不可能的!”王庐搔乱了自己一头长发,“你失踪的那些日子里,我夜夜都在质问苍天,为什么你是我的仇人,又为什么要让我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爱上你,老天真是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后来我开始思考,如果我知道你是我的仇人,我还会爱上你吗?我左想右想,都想不出答案。”
“是我隐藏了身份,你本不该那么纠结的,是我的错……”
“不!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不管那样的结果是什么,现在我已经爱上了你,这个结果是不会变的。”
这话似蜜糖融进了魏青衡的心里,甜滋滋的,让人真心欢喜;又似一抹阳光,扫去了心灵中长久以来的阴霾。魏青衡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目光灼热地看着王庐,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爹爹不会死,魏家不会死,他们之间的爱情能把所有的仇恨消融。
然而王庐仍然眉头紧锁,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他摇摇嘴唇,说出了魏青衡最不想听的话。
“但是我答应过叔叔,会取了魏家人的命来祭奠婶婶,我不能言而无信,辜负叔叔对我的养育之恩。等我取了魏青山的人头,会求叔叔饶你和你娘一条命。你不用担心,叔叔会听我的话的。如果他不听,我到了九泉之下,也会让婶婶搅得他夜夜不得安宁。”
“不,我不要这样!”魏青衡后退了一步,“你不能杀了我爹爹,我不准你杀我爹爹!你若是真敢这么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在我心中会变得什么也不是。不!不只是什么都不是,我会恨你,唾弃你,永永远远不会原谅你。”
“我必须这么做。”王庐拔出剑,走向魏青山。
谢麟安拦住王庐的去路,厉声道:“你以为你想杀便能杀吗?”
“让开!”王庐大喝道。
“王庐你疯了!”谢麟安道:“你清醒一点,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这仇恨本就不属于你,为什么要你放弃一切,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谢麟安,别以为你有资格说这种话!”王庐红了眼,“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你若是能抛开一切,那为什么费劲千辛万苦,千里迢迢来找杀害你叔叔一家的仇人?”
“这两件事情根本不一样,我……”
“别说了!”王庐大手一扬,运起内功将谢麟安震出三丈之远。谢麟安跌坐于地,口吐白沫。
魏青衡深深地看了王庐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绝望。王庐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向魏青山走去。
“爹爹!”魏青衡飞奔到魏青山面前,道:“你快走,我来对付他。”
魏青山背部的箭伤已经完全裂开,鲜血浸湿了整个脊背。他以剑撑地,吃力地伸出一只手,轻抚魏青衡的头,微笑道:“你呀,只会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爹爹,小时候你日日逼我学武功,我却总嫌辛苦劳累,不肯好好学。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傻,如果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那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的身体能好一些的话,爹爹相信你会好好学的。”
“爹爹,我的身体已经好了!”魏青衡道:“自从我得到这块玉以来,我就没有再咳嗽气喘过。”她把腰上的桃心玉佩取下,对着王庐丢去:“你的玉,还给你!”
王庐接住玉佩,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把魏青衡送他的香囊也拿了出来,想到要还给她,心中有些不舍。
“衡儿,那玉!”魏青山惊道:“它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玉根石?”
“玉根石?怎么会呢,玉根石不是很少见吗?”魏青衡难以置信。
魏青山脸上的震惊仍然没有退去,他看着提着剑步步逼近的王庐,突然叫道:“王贤侄,我临死之前有个心愿,你若能帮我实现,我就是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很好。”王庐停了来,目光柔和了些许,他点点头道:“毕竟我们相识一场,你有什么心愿便说吧。”
魏青山道:“你手里那块玉如果真是玉根石,那些中了毒还活着的百姓就有救了。王贤侄,这便是我最后一个心愿,你可否帮我实现?”
“玉根石?”王庐看着手里的桃心玉佩,突然笑了起来,“这是我叔叔雕刻东西时剩下来的边角料,怎么可能是玉根石?若它真是玉根石,我婶婶还会死吗?魏青山,你知道我要杀你,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来拖延时间吧。”
魏青山知道王庐不信他,低下头,寻思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过,这块玉我既然已经送出去了,那便不会再收回。”王庐把桃心玉佩掷到魏青衡脚边,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想怎么处置它都可以。”
魏青衡捡起玉佩,瞪着王庐道:“你是我家的大仇人,谁稀罕你的东西了!”她刚想把玉佩朝王庐的脸上扔去,却被魏青山截住了。
魏青山摩挲着玉佩上细细的纹路,感受着它散发出的温和与甘甜气息。“慧儿,你看看它是不是玉根石?”魏青山把玉佩递给妻子容慧。
容慧看了一眼,便笃定道:“就是玉根石。”
王庐和魏青衡都震惊了。他们一个惊讶的是自己带了那么多年的玉佩,竟然就是传说中能治百病的玉根石;一个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上的伤总是好得那么快。
“庐儿,你磨磨唧唧地干什么?怎么还不动手!”王思彩虽与玉观音、金樱子打得正酣,但仍抽出空来提醒王庐。
人证事证俱在,王庐还是不敢相信这块玉佩就是玉根石。玉佩是小时候叔叔送给他的,既然就是玉根石,为什么叔叔不拿它去救婶婶的命?为什么会让婶婶白白死去,自己留恨这么多年?满心的不解,以至于他不能提剑去杀魏青山。王庐喊道:“叔叔,为什么他们说小时候你给我的那块玉佩就是玉根石?”
“那不是玉根石!”王思彩面不改色,失口否认。玉观音从正面袭来,王思彩身子往右一偏,躲过玉观音的一掌,却忽略了背后金樱子袭来的一拳。王思彩身中内伤,所幸金樱子功夫不到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贼婆娘,你和你徒弟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王思彩怒道。
“师哥,我从来没有取你性命的打算,你却招招要我的命。王彩女和王彩女的娘对你而言就真的这么重要吗?”玉观音声音幽远,面色凄凉。
“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给的,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感受到存在的价值,你不能,永远也不能。”王思彩冷冷地道。
“哈哈哈哈哈……”玉观音仰天大笑,泪水从眼中喷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你,为什么你不爱我?如果不是你狠心离我而去,我也不会答应大师兄,不会和他生下孩子,却从来不敢认她!我也不会因为不想让大师兄碰我,而挖了他的眼珠……是我对不起他,是我……”
“原来大师兄的眼珠是你挖的!”王思彩跳起来,指着玉观音叫道:“你个蛇蝎毒妇,你害得大师兄好苦!”
“你也不是害得我好苦?”玉观音看着王思彩,几乎是哀求地道:“师兄,我求求你了,忘掉王彩女,忘掉王神医,跟我走吧!”
“不!不可能!”王思彩斩钉截铁地道。
“你真的要这样伤我吗?”
“对不起,师妹,爱与不爱,是不能勉强的。”
“好一个爱与不爱是不能勉强的。”玉观音惨然笑道,“十四年前,你偷走了解救中毒百姓的玉根石,害死了王彩女,可有想过你的爱也会伤害她?”
“你……你怎么知道?”话音一落,王思彩连忙望向四周,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都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庐更是震惊不已,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强压住幻灭之感,问道:“叔叔,她说的可是真的?”
“我只不过是因为她一门心思放在中毒的人身上,想和她开个玩笑,没想到……”王思彩慌忙解释道。“是他,是他!”王思彩指着魏青山,叫道:“是他抢走了彩娘的解药,罪大恶极的是他!”王思彩拔出长剑,冲向魏青山,往他胸口刺去!
魏青衡往魏青山胸口一挡,却被魏青山一把推开。“爹爹!”魏青衡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回头,却见自己的娘亲挡在了爹爹身前,而那把长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慧儿!”魏青山大叫一声,箭伤迅速崩裂,他喷出一口鲜红的血,倒在了容慧的怀里。
“慧儿,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魏青山抚着容慧苍白的脸,喃喃地道。
“山哥,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爹!娘!”魏青衡爬了过去,伏在他们怀里,哭道:“你们不要走,不要抛下衡儿。”
“衡儿,对不起,爹爹不能再陪你了。”魏青山轻抚魏青衡的手,渐渐地停了下来。
“爹!娘!你们不要死,你们不要死!你们不是要带我去过平静的生活吗?你们不是要我好好练剑吗?我都答应你们,我都答应你们……”魏青衡泪流满面,已经泣不成声。
王庐站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都做错了什么……
“师哥,你就认了吧,这种人和我一样,根本不配拥有爱情。”玉观音嘲讽地看着王思彩。
“不!你胡说,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王思彩扑上前去,双手掐住玉观音的脖子,叫道:“你这个毒妇,是你胡说,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放开我师父!”金樱子捡起剑,飞奔过去,刺向王思彩。
“不要!”玉观音刚想大叫,却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进了王思彩的胸膛。“师哥!”玉观音的尖叫声和魏青衡的尖叫声混在一起,两人都失去了理智。
“玉观音,你杀了我奶奶,现在也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王庐运起内力,将玉观音往王思彩身上一推,玉观音踉跄跌倒在王思彩身上的剑上!
“王庐,你杀了我师父,我要杀了你!”金樱子红了眼睛,扑向王庐。王庐也不退让,愣愣地站在那儿,仿佛天地之间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忽然间,一阵白光飘过,将金樱子席卷而去。当空之中,金樱子大嚷大叫:“你是谁!放开我!”
那人答道:“我是你爹爹啊,我的宝贝女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放开我,我要我师父,我要去找我师父!”
“你师父?哦,她就是你娘啊。她死了,死得好,做了这么多坏事也该死了。乖宝宝,不要闹,跟爹爹去吧。”金樱子这时已经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人打晕了。
“青衡妹子,跟我回庐山教去吧。”谢麟安爬过来,抱住魏青衡冰冷的身子,说道。
“不,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我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