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眉眼一挑,道:“我想正是彩玉所说的那天。”
“老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魏姑娘要来拜见您的那天,正赶上您身子不适,就派我打发她回去了,欢蝶姐姐也可以做证呢,是不是,欢蝶姐姐?”丫鬟阿喜是个直肠子,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爹为了周家的利益战死在沙场上,娘也跳崖殉了情,老夫人念她孤苦无依,就把她养在身边,做些下人的活。
欢蝶偷偷瞄了一眼老夫人,见她强压着怒气,脸色深沉,极为不悦,心想你阿喜有死去的爹娘庇佑,我却什么也没有,岂敢为了区区一个魏青衡,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她瞪了阿喜一眼,道:“老夫人向来都是明正公允,最见不得别人受冤枉。你当那魏姑娘当时便走了,谁知道她走没走?再说魏姑娘是老爷从外面捡回来的,她遇到老爷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吃过苦的女子最容易变坏,我看魏姑娘见多了行乞盗窃,难免沾染些不良的习气。”
这话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了,她的神色稍微好转了几分,阿喜却又不合时宜地道:“欢蝶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魏姑娘知书达理,对人也很和善,我看根本不是那种小偷小摸之人。”
“‘水萝卜皮红心不红’,你又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怎么知道她肚子里装着什么小九九。”
“你难道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了?”
“行了行了!”老夫人惊堂木一拍,堂内霎时间寂静无声,“你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我头都疼了!依我看,欢蝶的话更为在理,吃过苦的女子最容易变坏,不给她点颜色瞧瞧,那身坏习惯就改不过来。来人啊,把魏……魏什么去了?”
欢蝶凑到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她叫魏青衡。”
“什么魏青衡,到了我家还姓魏?马上把名字改了,就叫……永奴吧!来人啊,把永奴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让她知道在我周家坚守自盗是什么下场!”
众人皆拜伏道:“老夫人英明!”
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仆一手拽着魏青衡的一只胳膊,把她往院外拖去。魏青衡挣脱不了家仆的束缚,心中为老夫人的胡乱断案气恼,骂道:“笑话,就你这样的也能称作明正公允?我看是‘猪油蒙了心窍‘,蠢妇人乱断葫芦案!”
家仆二话不说,用麻绳把魏青衡绑在石凳上,寸粗的板子无情地落在她身上,魏青衡痛得尖声大叫,叫声凄厉,堂下的婆子丫鬟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板子会落到自己身上。
周承义听着魏青衡的叫声,心中有些不忍,他抿下一口茶,道:“母亲,魏青衡虽然盗窃了您的耳坠,但念在她刚来不懂事,惩罚惩罚就行了。她大病初愈,身子本就虚弱,恐怕禁不起这顿毒打,要是打死了,儿子可是会心疼的。”
“儿子,我真是没想到——”老夫人瞪了周承义一眼,道:”这样的女人你也看得上?”
“她的性子是野了点,可是,我就是喜欢——征服。”周承义又抿了一口茶,拿起玛瑙茶杯在手中观赏把玩。”母亲您看,玛瑙的材质十分坚硬,但是在能工巧匠的手下,依然能雕出如此美丽的芙渠花。您说是在沙滩上写字有意思,还是在坚石上刻花有意思?”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喜欢便好,只是不要忘了你还有两个侍妾,特别是燕宁,自从她上次小产,你可有好久没去看她了。”
一听母亲提起燕宁,周承义便有点闷闷不乐。燕宁本是老夫人身边的婢女,被周承义看上,于是他向老夫人讨了过来,做自己的妾室。
燕宁相貌柔美,性格温柔忍让,周承义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但是就在一个月前,燕宁怀了五个月的孩子不幸流产。流产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任何外物的刺激,周承义觉得此事来得蹊跷,就让大夫暗中彻查此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大夫发现燕宁每次和周承义行完房事后,都会服用一碗藏红花汤。藏红花具有避孕堕胎的功效,燕宁此举分明是不想怀上周承义的孩子!
周承义气得火冒三丈,冲进燕宁房中,揪起躺在床上虚弱的燕宁,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宁泪流满面,浑身发抖,嘟嘟囔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承义抛下燕宁,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这半个月来,周承义的心思全放在魏青衡身上,他越是恨燕宁,就越对魏青衡有好感。
魏青衡的一百大板已经打完了,家仆把她拖进堂内,让老夫人和众人验收成果。
席双双看见魏青衡衣衫皆烂成条状,皮肤裸露处,红色的皮肉翻现在空气中,鲜血从里面泌泌冒出,显得尤为可怖。
她伸出颤抖的手,在魏青衡鼻子下探了一探,竟然感受不到一丝气息。席双双跌坐于地,哭丧着脸道:“她死了,老夫人。”
众人一阵哗然,看着又一个年轻的生命消逝,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安危来。
周承义勃然大怒,指着两个家仆道:“叫你们给她个教训便是了,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打死她?来人啊,把这两个不中用的家仆拉出去斩了!”
其余家仆应声出列,将两个哭丧着脸的家仆拉到行刑处,一刀了结了性命。
“啊……”魏青衡突然发出了一声呓语。
周承义一怔,大步迈至堂下,抱起魏青衡,回过头来对老夫人道:“娘,孩儿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爱好,单单这一点爱好,请您不要再摧残了。”说罢带着魏青衡离开了老夫人的芳斋阁。
魏青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梨香院的床上。梨香院是周承义以妾室之名赐给她的小院,青瓦破碎,白墙肮脏,窗棂歪斜,戳破了挡风的窗户纸,各处青苔纵生。魏青衡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方矮几,和一盏破旧的烛台。周承义说如果魏青衡答应做他的妾室,这个院里所有的一切都可被修缮得焕然一新,但是魏青衡不愿意,所以拖到现在这里还是一番残破的景象。
她溃烂的肌肤一碰衣裳被衾便疼得龇牙咧嘴,躺也不是,坐也不行,望着从破瓦上飘下的绵密的小雨,魏青衡的心凉了个彻头彻尾。
“吱呀”一声,门被风吹开了,一阵刺骨的寒风从门外送至。魏青衡的被衾本就单薄,此刻她顾不上溃烂肌肤的疼痛,把被衾死死裹在身上,抵御寒风的侵蚀。
彩玉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魏青衡回来以后就没见过她。不过彩玉在这里也定不会帮她什么忙,反而会说些冷言冷语,给魏青衡更多的气怄。
“这地方破成了这样,真该好好修缮一番了!”周承义一脚踩上院内的泥泞,便忍不住抱怨道。
他念及魏青衡身上的伤,冒着风雨去城外李神医家求了上好的金疮药来给魏青衡涂敷,谁知魏青衡捂着身子,不让他上药。
“女人,放手!”周承义大掌剥开魏青衡捂得严严实实的被衾,皱着眉道:“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把魏青衡翻了过来,让她趴倒在床上,伸手去脱她的衣衫。
“周承义,不准动我!”魏青衡扯住周承义的衣袖,狠狠地瞪着他,不让他脱自己的衣服。
“别胡闹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上药怎么行?”
“我,我自己来!”
“好啊。”周承义把药瓶放在魏青衡够不到的矮几上,冷笑道:“你要是能动,就自己来拿。”
魏青衡伸手去够那矮几,却总是隔了一寸之远,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身子往前移动一点,无奈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够了!”周承义拿回金创药,粗鲁地撕开魏青衡后背上的衣衫,一点一点把白色的粉末倒在她的伤口上。
药性很好,伤口没有受到刺激,而且吸收得很快。甜丝丝的药香味在空中飘散,落入魏青衡的鼻子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周承义。”魏青衡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
魏青衡看着窗外飘散的蒙蒙细雨,幽幽地道:“你们家这回又是老夫人演坏人,你来演好人了。
周承义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魏青衡一眼,没有说话。他的手顺着伤口一路往下,到了腰上来。魏青衡感觉周承义在拽她的衬裤,连忙反手扼住他的手,叫道:“下面的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你帮忙!”
“怎么,女人,你害羞了?”周承义把脸凑到魏青衡耳边,声音有些沙哑,充满了魅惑。浓浓的雄性气息拍打在魏青衡的脸上,魏青衡脸一红,伸手去推他。
“周承义,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你救了我,并且把我带进你们周家,我理应感激你,但是要我以身相抵,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什么?在这周府上下,所有女人都恨不得爬上我的床,我却独独亲睐你,已经给了你莫大的面子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周承义,我就是不喜欢你!只要你把你抢走的我爹爹的桃花剑还给我,我立马走人,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