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知道这个大小姐不会走,女人们在遇到有关自己心爱的男人的事儿面前都会方寸大乱的,就如那天晚上她跟齐王妃说起来那些话,齐王妃的反应已经印证了她的判断,女人啊,都是如此。有几个长乐公主那样的人,在感情面前也是这般的果敢的。
李妙慈果然停下了脚步,她站在离唐柔几步之远的地方,用一种格外厌弃的的眼神盯着那个笑的令人讨厌的女人,她不喜欢旁人在她的面前有这样的姿态,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姿态的人都没有得到了好下场的,而贺敏算是一个例外。如今她倒是想念居安宫内那个满满都是墨香的屋子,她走进,会觉得心情平静许多。更何况她是詹杉宠爱的一个小妹,有贺敏在她身边,她将来入宫见詹杉也是容易的多的。她问唐柔此话何意,趾高气扬的,一看就是李家的女儿。
“太后摘了长乐公主的头衔,也只有太后能回恢复长乐公主的身份。”唐柔说的平静,缓缓朝着李妙慈走过来,笑的温侯极了“由此可见詹太医的志向远大可去了,长乐宫内的苏姑娘的真实身份也不是无人知晓,这世间哪有那么相像的人。”
李妙慈蹙眉,似乎不信。
唐柔在她的面前站定,继续道:“他留着太后,无非是等待有一日让太后亲口承认那个苏姑娘就是长乐公主!”她顿了顿,绕过李妙慈,“你也是聪明的,詹太医若是没有旁的企图,为何会想着要有朝一日恢复长乐公主的身份,换句话说,他留在皇宫,留在皇上身边,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这个打算——”
“你闭嘴!”李妙慈不允许她继续说下去,她猛然转过身子,挡住唐柔的路,用最狠的眼神瞪着她,“这话,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别让我再听到你提起来,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柔是好奇的,她格外想看看,若是有一天,在家族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之间,这个女子会选择谁?不过后来唐柔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明明此刻这个瞧着格外听话的姑娘,会对自己的姑母动了杀心,也真真是可怕的,唐柔这会儿感念自己的姐姐唐芷,若不是经历过小时候那样的事儿,她岂会能这么耐得住这仇恨的折磨,能在仇恨的折磨中还能够有耐心去观察自己身边的一切儿的事儿,因为她知道,她总会发现什么,而那些微小的发现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是这样的事儿李妙慈虽然将信将疑,可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自己的父亲,尽管她知道对于朝政,自己的父亲无所不知。就好比她在深闺也晓得那一个一个走进他父亲的书房的那些个人里,有来自番邦,有来自东西南北各个军队里不起眼的小兵小将们,还有来自周边各个国家她辨别不出来身份的人们,她忐忑不安地缩在被窝里跟碧蓝说话,小心翼翼地也不知怕着什么:“你说父亲这样做皇上知道吗?那些军中的人出入咱们府上,军队里的将帅不会知晓吗?即便旁人没那心思,那齐王呢?”
她自小听到最多的就是齐王的睿智聪明,她所知的齐王一直都是各个方面的楷模和标杆,曾经父亲常常拿弟弟跟齐王比,弟弟天赋如此自然不如齐王,可也不想被爹娘骂,只得躲起来哭,她这个姐姐应是从那时候讨厌齐王的,而随着弟弟的战死,她对齐王的恨意与日俱增,那是李家最灰暗的日子,父亲郁郁寡欢,母亲悲痛欲绝,而她失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对齐王她只有恨意了。她有种意识,他的弟弟就是被旁人口中那个睿智英勇的齐王给害死了,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地出现,令她每每半夜醒来都冒出浑身的冷汗,涌出来深深恐惧。
碧蓝更是不懂了,只能劝着李妙慈不要乱想,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亮起来,李妙慈吩咐碧蓝给自己预备笔墨纸砚,她思来想去,还是要给詹杉去一封信才是,她要给他一个忠告,即便她的忠告詹杉不认同甚至觉得她是虚情假意,只要她自己知道,那份虚情假意里有真心就可。
可梨花的花苞还没完全绽放,魏国公主还在来夏国的路上,越城那边就出事儿了,魏国公主经过越城之后不久,苏辰在回越城的路上就下落不明了,这事儿在魏国七公主到来之前,消息就传到了勤政殿的,与此同时陪在夏睿文身边的是夏睿华,那份消息的到来与这份四月暖日是完全格格不入的,那一天谁也没敢进勤政殿,不识趣儿的嫔妃诸如许素雅来了,无功而返不情不愿地离开。其余后宫的女人瞧见这阵势也都不来凑热闹了,不过是晚膳时分,长庆宫的人来人求个恩旨,说是这会儿宰相府的三小姐求旨入宫来的,夏睿文不知道是不是李妙歆听到了什么风声,可他就这么拦着必然也会引起疑心的,便吩咐王总管亲自去接她,先带来勤政殿。
宫外,连夜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的夏睿华走的静悄悄的,姚舒然知道他要走的时候披着衣裳出来,鞋子都没顾上穿,可还是没有看到自己丈夫的影子,这样不免让姚舒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可笑的,怪不得那些人都要在背地里笑话自己,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可笑的。如水的夜色下,她望着孤零零的映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突然落泪了,这份委屈她此刻有些无法承受,燕儿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劝,却听到姚舒然又笑了,那样的笑容噙着泪水,堪比月光凄美。
“你说,他这是去哪呢?又拿我当什么?”她叹了气,目光呆滞地依然注视着夏睿华离开的方向“怎么连跟我说一声都是不愿的?他就这么厌弃我?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娶我回来?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那会儿悲伤终于无法抑制,她掩面哭泣,不能自已,披着的褂子抖掉了,她都没有觉察,那地上的影子也随之蜷成了一团,委屈地缩在一角。马蹄声由远及近,或许是姚舒然哭的太过专注太过伤心,根本没有发现那个身影的走进,直到有影子将她包裹起来,姚舒然才抬起来挂满了泪痕的脸,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夏睿华,本是开心地想笑的,可扯了扯嘴角,却嚎啕大哭了起来。
夏睿华走的匆忙,本也不是不想跟姚舒然说的,可他听闻随从回来告诉他姚舒然屋内的灯已经熄了,他不想打扰她就走了,行至半路总觉得这样是不妥的,于是才折回来,果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有些于心不忍,蹲下身来,伸手拍了拍姚舒然的肩膀,他明显地感觉到姚舒然浑身一颤,这样的感觉令他很不自在,可这份不自在不是这个时候所能表现的,他忍了下去,对她道:“这是秘密任务,去哪何时归来我都不能跟你透露,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也不知,更不愿随意说个来哄骗你。你只需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这话夏睿华说出口的瞬间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到姚舒然破泣为笑的时候,心内也释怀了,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姚舒然扶起来,这时才发觉姚舒然那蓝色的襦裙下光洁的脚,姚舒然也发觉了,忙理了理自己的襦裙盖住了脚,害羞地垂了头,红了脸。
“下次可要当心了,寒从脚起,你自己要注意了。”他弯腰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姚舒然愣愣地看着他的下巴,烧红了脸,他的披风刚好盖住她的脚,就那么一路的,他抱着她踩着满地的月光把她送回了房,临走之前,夏睿华告诉她“若是谁问起来我在哪,你只需说我在家里静心研讨一本新的兵书便可,无论是谁,都不要跟他们提起来我不在的事儿。”
姚舒然不明白,忙叫住他问:“王爷,若是皇上问,又或者母妃问呢?我都不说吗?是什么事儿连母妃都不能知道?”
“你放心,皇上不会问,至于母妃,你只需告诉她我很好,其余事儿我回来亲自跟她解释。”
姚舒然还要再问什么,夏睿华却风风火火地走了,燕儿关了门瞧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姚舒然先明白过来,忙对燕儿道:“往常这个时辰王爷书房都还点着蜡烛呢,你快些去给点上,悄悄的,平日里那些进出王爷书房的人都给拦下来,谁也不允许靠近王爷书房。”
燕儿有些为难:“平日里她们压根都没把奴婢放在眼里的,有时见了奴婢都要瞪奴婢几眼才解气的,您说的那些恐怕奴婢做不来的。”
姚舒然有些失望,掀开被子穿了鞋走下来,对燕儿道:“这是王爷交给咱们的事儿,咱们得做好了才是,不能坏了王爷的事儿。她们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怎么说我也是齐王妃,还能被她们管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