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对杨兰语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在如今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还能不能回得来的情况下却被自己的小姑子抢子,这样的事儿或许是前所未闻的?杨兰语一下子就愣在那里,恍若身边一切都黑暗了起来,一切都听不见了,只是耳边嗡嗡地孩子的叫声一直萦绕不散。她不知道刘元琦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这样的想法,她为何不早跟自己说?
或许这是她一早就打算好了的,就是要对自己来个措手不及,杨兰语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可是不能对着刘元琦发作,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夫君比谁都疼爱这个妹妹的。不过憋在心里始终是不舒服的,杨兰语还是忍不住要问:“娘娘,您说什么?”
她是听到了,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刘元琦知道,她把怀中的孩子递给乳母,乳母抱着孩子行礼退下去之后,刘元琦才转身望着杨兰语说:“嫂嫂再考虑考虑也好,总之我是为了刘家好,更是为了哥哥好。刘家不能没有后人,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出事。若是嫂嫂你自己舍不得,那我也不勉强,这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心里要是过意的去,要是觉得对得起我的哥哥,那随了嫂子您的意也未尝不可。”
“难不成,你就没有一点私心?”杨兰语双眼落泪,双手拽着身上的毯子,两眼通红带着不满“你若不是没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惦记着来看我跟我的孩子?如今你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来,这不是逼我又是什么?小妹,无论我答不答应,最后我都是罪人不是吗?我不答应,将来岂不是要让孩子记恨我?咱们俩也算是一家人,你何必如此堵死我的路?你的孩子虽然还未出世就已经夭折了,可你也算是半个母亲,你难道不懂这个滋味?”
刘元琦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天色晚了,嫂子你早些歇着吧。这事儿我来之前已经跟皇上说过,皇上也已经答应了,如今只要嫂嫂你一个人点头就是了,我们明日再走,嫂嫂你可好好地斟酌一下。”
那一夜,杨兰语彻夜未眠,次日身体便不好了,孩子一个劲儿地哭,似乎知道要离开自己的母亲,一直止不住地哇哇大哭。乳母没有办法,怎么哄也是哄不好的,只能报来给杨兰语,杨兰语别过脸去不忍心去看,一夜未眠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个孩子如今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动摇自己的决心的。可是听得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孩子憋红着笑脸冲着她啼哭不止,她咬着牙伸手接过来,把孩子护在自己的怀里,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很快也香甜地睡去。
乳母说:“公子是想夫人了。”
杨兰语依依不舍地盯着怀里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叹了口气,说:“把孩子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跟着婕妤回宫。”
对于杨兰语来说,她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等明双月和刘元琦真的要走了,杨兰语自然不能也不愿出来相送,孩子在襁褓内睡得正香,杨兰语实在是不敢想象,等孩子想来看不到母亲,看不到自己熟悉的家会是怎样的哭闹。如今想起来这些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可是丫头却推开门跑进来跟她说:“夫人,不好了,姑娘拦着婕妤娘娘不让她们走。”
丫头口中说的姑娘就是刘元峰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痴傻的姑娘,谁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便以姑娘来称呼。刘元峰离去之后她九死一生,醒来之后自己默默地一声不吭不哭不闹地在屋子内待了三天,一切都好了。杨兰语还记得她换了一身桃粉色的女儿装来屋内给她请安的时候眉宇之间带着书卷气息,她想若不是因为姑娘有痴痴傻傻的这个怪病,配他们家刘元峰也是绰绰有余的。
杨兰语不得不披着褂子,出门,见到拱门前果然是姑娘手中握着一根竹子拦住了明双月和刘元琦的去路。杨兰语去的时候,刘元琦正在瞪着眼睛骂她:“你以为你是谁?也敢来拦我的去路?你凭什么,就凭这二哥对你宠爱有加?就你这样的疯女人,只要有我刘元琦在,绝对不允许你进我们家的门。”
姑娘能听得懂旁人的话,不过她不为所动,依旧一副凌然的模样不愿做丝毫的让步。见到杨兰语来了,她颔首点头,也不做让步。
刘元琦依旧说:“你信不信我喊人来把你抓了?”不等任何人的任何回复,刘元琦已经开始唤人过来了,片刻就有跟随而来的侍卫把姑娘拿了下来,她手中的竹子落在了地上,荡起了灰尘,那竹子一头刚好坐在夏祁的脚边,夏祁弯腰拿起来,握在手里,觉得很是顺手,便对明双月说:“母亲,这如果是一把剑,就更好了。”
明双月揉了揉夏祁的脑袋,使了使颜色,夏祁也噤声不语。
杨兰语忙上来请刘元琦手下留情,这姑娘也不是有意如此的。刘元琦笑了笑,盯着杨兰语道:“嫂嫂,这疯丫头不是你说的不能留在府里的?不如就借此机会把她打发走得了,也省的日后烦忧了。二哥若是问起来你就说她自己走丢了就是了,总之疯疯傻傻的一个人,走丢了也是可信的。”
如此一来,不单单是自己的孩子被刘元琦抱走了,就连这些日子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姑娘也被刘元琦的人带走了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马车内很静,回去的时候因着刘元琦要跟孩子一起,便没有同明双月同坐一辆马车。对此这次出宫,明双月越来越觉得刘元琦是提前算计好了的,一切都会是有目的的,可是明白过来也有些晚了,再者说,刘元广的孩子在上饶院也的确是安全一些的。就是可惜了那个疯疯傻傻的姑娘,不知道刘元琦安排人把她送到了哪里去?
瞧见母亲不高兴,夏祁抓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孩儿已经长大了,孩儿会保护您的,还有父皇。”
现如今能让明双月欣慰的也只有夏祁了,她伸手把夏祁搂在自己的怀里,才觉得空虚的内心稍稍安慰了一些。路上叮咛道:“如今啊,不安稳,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的父皇整日愁眉不展的,你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要给父皇再惹了麻烦,好好练功好好念书,将来啊能帮你父皇分忧,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母亲您放心,我会好好辅佐三弟的。”夏祁说的一本正经。
明双月愣了愣,把夏祁从自己的怀里扶起来,看着他的脸,格外认真地问:“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夏祁被明双月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明双月的视线,挠了挠后脑勺,说:“母亲,您别这么看着我。这话不是旁人教我的,是我自己明白。如今我已经是大人了,您就别老拿我当小孩子看。您也不要怀疑我的师父们,他们不敢跟我说这些的,只是我懂了就是了。”
明双月点了点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孩子长大懂事了她真的格外地欣慰,可是瞧着皇后对夏祁的态度,她真的不知道若是皇后知道夏祁只是想辅佐她的孩子,会不会对夏祁宽容一些。
“母亲,您瞧。”夏祁伸过手来,手上是碎了的玉佩,翠绿的玉佩上是福字,虽然已经碎了,可是依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块玉佩的成色是不错的。
明双月接过来,问:“这是哪里来的?”
“刚才在府里捡的,是从那个姐姐的身上掉下来的,我看到了,就捡起来了。”夏祁塞给明双月“这是姐姐的心爱之物吧,母亲你收好了,等有机会见到姐姐你还给她。”
那块碎掉的玉佩在手心里,明双月觉得哪里是不对劲儿的,可不能在夏祁面前表露出来,便抽出手绢,把玉佩搁在手绢中,揣在怀中,说:“放心,这东西搁在母亲这里,不会丢了的,母亲有机会就还给姐姐。”
夏祁点了点头,有些倦了,便掀开帘子看外头,有落日橘色的光线从外头照射过来,明双月伸手挡住了,看到夏祁开心的笑,她心中稍稍欣慰了些,想着若是没有战乱,想必每个孩子的脸上都会有这样的笑容。而她一个深宫女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对国家有些帮助的作用来。思绪翻来覆去地转动着,最后还是欣慰自己有这么懂事的孩子的。马车颠簸,夜晚也起风了,明双月嘱咐夏祁:“坐好了,别磕着碰着。”
“母亲,这外头真好看。”夏祁的声音雀跃不已。
明双月笑:“是,这外头啊,的确是好看的,只可惜——”
“母亲,我瞧见了苏娘娘!”
明双月本是感慨一下若是处在繁华安稳的时候,这外头将会是更加好看的,可是话未说话就听到夏祁欣喜地欢呼说出来这句话来。明双月愣了愣,心内想,难不成是苏妃真的又回来了?此刻,她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