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还未确定之前,我们不打算将一切告诉谢湛,以免他也怀着什么鬼祟心思,这样一来会打草惊蛇。但是顾及贸然行动也不妥,敖清与秋渡一致决定派我去探谢湛口风。
虽然我也不怎么会说话,但考虑到他们一个比一个容易得罪人,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跑去找谢湛的时候他正在院中擦拭烛台。我走到他身旁,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傻笑着看他擦。
谢湛以为我只是好奇他在做什么,便朝我笑了笑,以为我会就此离去。可小半个时辰过去后,他才明白他想错了。
我笑到脸快要抽筋的时候,终于听他开口:“殿下这是……”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无聊出来散散步,好巧遇见你!”
“……的确巧。”
闻言,我连忙在他对面坐下,双目熠熠瞧他:“既然这么巧,我们聊聊吧!我看你整天擦烛台,也挺无聊的。”
“我不……”谢湛话说一半又停下,无奈道,“殿下想问什么便问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啦……”我于是将话头往想要的方向引,“就是这几日秋渡来了谢府,我觉得有些烦恼。”
“哦?”
“你不知道吧,其实秋渡是我父王母后养大的,所以算是我弟弟,”我托着下巴瞧他,“但我和他……相处不是很和睦。”
“是么?”
“嗯,”我点点头,“我久在天上修习,同他见面很少,所以有些生分。哎,听说你与兄长是双生,自幼一同长大,你们关系如何?听说四年前他是为了你才……你们感情想必很好吧。”
谢湛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像是早有预料般淡淡道:“太子妃想知道我与兄长的事。”
“……嗯啊。”
他垂下眼睑,擦拭烛台的动作缓慢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
“我宁愿没有这个兄长。”
“啊?”
“他从小就是个乖戾的劣徒,冷血无情,性子孤僻奇怪,而且自私自利,从不为旁人考虑,只会妒忌。我自幼温和明理,无论是才智还是气度都远胜于他,自然更得父母青睐,众人喜欢我多于他也是理所应当,可他却丝毫不理解,对我嫉妒有加,我对他的好却都视而不见。可知我将他当做血肉至亲看待,千方百计为他着想。我有什么东西从不独享,不能分便的全让给他,却从未得到他的半点回报。父亲决定让我继承家主之位时,他竟嫉妒至于当众发火,事后也对我冷言冷语,再无好脸色。他怎会知道,虽然明白父亲此举是为大局着想,我还是为顾及他的感受而百般推脱,甚至还因此遭到父亲责罚。他眼中从来只有自己,从来只看见所有人的不好之处,让我失望透顶,也让父亲寒心透顶,这种人……当日我竟想舍命去救他。呵,幸而当日我没有救得了他,自己活了下来,否则今后这谢府乃至整个青阳度,该是怎样一番场景。”
谢湛手指微微攥紧了烛台,语气中带着恨意,又有些我捉摸不透的莫名情绪。他眼神中染上些微痛苦,又极快地消去。最终,他怔了怔,从方才沉浸的情绪当中脱身,有些惘然地朝我低眉:“在下失态了。”
我凝眉,抬手道无妨,奇怪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虽说事实多半如此,但听他这般说出来,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个谢湛明明宽和谦逊,为何竟对自己兄长憎恨至此?况且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对谢战百般容忍优待,为何他死后他又这样说他?
可不待我多问,他便停下了手中动作,对我拱手道:“殿下若无事,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我回答,便执着烛台疾步而去。
*
我将谢湛的话转述给了敖清与秋渡。准确地说,是略带扭捏地坐在敖清身旁说给秋渡听,目光偶尔瞟一眼敖清,又飞快转开。敖清好像对此有些不悦,但也不多说,只是眼神有些冷地看着我们。
我们三人这样勉强交换了意见,一致决定夜探密室。
而后敖清照样闷声向出走,到了门口时脚步一顿,扬手捂上胸口。我见状连忙跑过去扶他:“你没事吧?!”
“没事。”他也不看我,语气淡漠,神情却有些痛苦。
“你要是难受不要硬撑啊,”我这时候也顾不上害羞,两手搀着他向他的房间去,有些心疼道,“你要好好养伤,万一落下病根,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为你受的伤。”
“嗯?”我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负伤修养,你与秋渡却潇洒得很。”
“我们两个哪里潇洒了?”我有点委屈。
“难道不是么?”敖清扬眉,“我看你和你这弟弟关系当真好,跟他才几日相处,就与我疏远了。”
这话怎么一股酸气。我挠挠头,不解地看着敖清:“你连他的醋都吃啊。”
敖清的话被我这一句噎在了喉头。过了半晌,他才黑着脸恨恨开口:“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么?”
“当然知道,”我转了转眼,“我是丢了情丝,又不是没了脑子。”
“哼,也差不多了。”敖清负气般转过头去。
我不知怎地觉得有点好笑,抿唇忍了忍才没有笑出来。而敖清见我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脸色又是一暗,凉凉道:“也罢,你对何人不是一般感情,谁多谁少有什么分别?是我忘了,自己奢望落空反怨旁人。”
“我不……”
“好了,”此时已经到了他的屋子,敖清推开门道,“我要静修,你找你的秋渡去吧。”说罢,便将门狠狠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