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敖清与秋渡去密室唤醒千秋盏,而我独自待在自己的屋子中临窗望月。
我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敖清执意不叫我前往更让这感觉加重。虽然知道他是为大局考虑,可我还是觉得他在向我隐瞒什么——这些日子我能察觉他有些奇怪,为何奇怪却又说不清。
但敖清绝对是瞒着我什么的,我肯定。他究竟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我不由想,莫非这天灾真的与我有关?可如所言,我只是一条卑微的井中小龙罢了,以我的微薄之力能对这天地有何影响?
看着密室方向上空隐约的光芒变换,我叹了口气趴在窗棂上,再次思及之前种种异象,可思绪却只越理越乱。我索性不再去思考,仰头望向五玄宫的方向,想起师父跟师兄们,眼眶又是一酸。
如今一别已大半年,也不知那边是怎般光景。我不知第多少次抚摸颈上师父给的项坠,而那棋子模样的小东西在惨淡的月光下泛出幽幽的光芒来。
原先听师父讲他橘中秘的故事总觉得无聊烦闷,如今我却那么想要再听他安详缓慢的嗓音响在耳边。
我正这么想着,却见密室方向光芒大盛,想必千秋盏已被唤醒了。虽然知道他们此去风险多半不大,但我还是紧张地盯紧了那方向。只见幽微的光从那处散发出来,过了一会儿,四处气流暗涌,清凉的风扑面而来,令我一个激灵。
那阵风过后,一切异象便消失了。
我知道他们那边作法完毕,心中不由忐忑不安,赶忙跳下床去想要迎接敖清回来,穿好鞋子才想起他们大约还要商议一阵子,只好焦急地在房中踱步。
不知道在房中踱了多少圈,我终于耐不住,一跺脚想要去找他们,一开门却与敖清撞个满怀。
敖清猝不及防被撞这么一下,似乎有些缓不过来,我抬头时他深蹙的眉还未来得及展开。
看他少有的严峻神情,我一时吓住了,怔愣片刻才出声:“千秋盏……”
敖清的眉眼这才舒展开来。他边牵起我手腕往进走,边摇头叹了口气:“毫无进展。”
“啊?怎么会?”我连忙跟上,急急问道,“千秋盏没有被唤醒么?”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它指示的法器竟是……镕曲。”
“镕曲?千秋盏不是只记录谢家出品?镕曲是太上老君炼出来的啊!”我皱起眉头。
“谁知道,”敖清坐下来,手指拨弄着我腕上的同心石,沉声道,“我们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我心中也有希望破灭,想起这些时日的辛劳都白费,一时间沮丧得不得了。
“可是……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敖清转眼瞧见我这幅模样,这才笑起来:“别丧气,办法总会有的,”他安抚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天无绝人之路。”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找江虞吗?”
他沉吟片刻道:“我们可能要分头行动了。”
“不!”我还未来得及想清这话中意思,反对的话就已脱口而出,待冷静些了,又苦起脸摇头,“我发誓,以后若碰上什么艰险时分,我绝不逞强,一定会好好地把自己保护起来,再也不拖累你们了!”
“呆子,”敖清一笑,“我可从未将你当作累赘看待,况且我这般不辞劳苦也有你给的一分力量。若非大势所迫,我又怎舍得你离开?”他叹了口气,揽住我肩膀,“只是我需要你去帮我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嗯?”听到自己有任务可做,我这才打起精神,“什么事?”
“如今一切陷入僵局,人帝那里怕是稳不住,我与秋渡会上京襄助玄虚子跟敖汐,我需要你去灵婵那里将此事进展相告,然后尽力帮他们镇住妖界局面,待到京城方面稳住了,我便去与你会合,好不好?”
虽然不舍得与敖清分开,但想到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便点下了头,郑重道:“好,我会尽力,你也要当心。”
敖清似乎未料我会这样爽快地应下,他神色微妙地一僵,随即眼神中带上些莫名酸涩。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揉了揉我的头发,站起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明早我便送你走。”
我心中闷闷的,点点头,默然随他去床上躺下。
分别来得太突然,我一时有些难过,但不想表现出来惹得敖清也不好受,于是只一言不发地埋头在他怀中装睡,却丝毫没有困意。
敖清显然也睡不着。他紧紧将我拥住,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良久,终于出了声:“洛湘,你好不好奇你丢了情丝之前的事?”
我想了想,点下头。
“你被夺情丝前夜,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是在星河,我向你表明心迹也是那时。”
那情形当时悲哀,如今想来却令我心中无端甜蜜——彼时的我何曾想过我们能有相拥而眠的一日?我牵了牵唇角,故意问他:“哦?你怎么说的?”
“我曾说——她可以从来一无所知,我会带她领略她未曾见过又应当去见的一切。她可以永远不谙世故,我愿怜她,护她,为她将这世界不曾向她展露的所有肮脏丑陋挡在身后,拼上性命也免除它们还不曾加之于她的所有苦痛。我愿穷我一生,给她她心中的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敖清竟能将这话原本重复。说罢,他叹了口气:“可惜,我却没有做到。”
“哼,说这种话来搏姑娘芳心尚可,真这般做不是太傻了。”我想了想,说道。
“为何?”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永远躲在你身后,我要与你携手并肩,共同面对一切。”
敖清一怔,随即朝我笑笑,避开了我的目光,只垂首用吻封住我的唇。
大约因为离别将至,我们彼此都满怀眷恋,这吻也缠绵不尽,迟迟不舍得结束。最终敖清急急停了下来,喘息有些不稳道:“好了。”
“你怎么了?”其实我也觉得心跳得厉害,气息不整,所以有些慌张地这么问他。
而敖清起身打开窗户,让凉风扑在脸上,道:“没事,只是有点热。”
腕上的同心石一热,忠实地向我报告他在撒谎。我斜了头瞧他,他才想起这茬,只得无奈道:“……因为我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同心石不再告状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念头不该追问,于是就没有问下去,只道:“不是上次的伤发作就好。”
敖清冷风吹够了,重又躺下来。他从我的脸颊抚摸至脖颈,用手指勾起我的项坠,道,“唉,一别不知要多少时日,不如你将它留给我,这样我便能时时感到你在身边了。”
他到底动了什么念头,怎么突然这般多情起来?我犹豫了一下,道:“可这是我每次看到就会想起师父跟五玄宫的东西……”我执起他颈间的药石,“你若是想我了,就看看它吧。”
敖清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浅浅一笑:“也好。”
“睡吧。”他重又将我拥入怀中。
我点点头,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