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快地朝南天门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却生出一股狠劲儿。逐渐,我听到身后有毒蝎行进的声音,便知道大师兄已经没了。
可我没有回头,只拼命地朝南天门方向逃。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巨大的门近在眼前,可黑蝎也已然追上了我。
蝎王挡在了我的面前,毒蝎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刹那间将我围住。
我退无可退,可奇怪的是,我心中竟然没有半点恐惧。
我站定,昂头看向蝎王。龙绫一点点从袖中钻出,被我手心的血染红。
只管披荆斩棘,同他战。
蝎王被我这般神色震慑得怔了片刻,很快又冷下脸,举起手中带血的铁刺,而我没再犹豫,扬起龙绫向他冲去——
蝎王冷笑,腾身而起躲过我一击,踩在龙绫上借力狠狠踹在我胸口。我只觉被击中之处有剧痛传来,随即喉头一甜,吐出血来。但我无暇顾及内伤,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脚,狠命扯着他转了一圈,将围攻上来的毒蝎驱散,而蝎王用另一只脚重重踢在我头颅。我晕眩之下将手松脱开来退了一步,蝎王在我对面站定,就向我挥出了铁刺。
我头晕目眩,眼见着那铁刺朝我而来,正欲闪避,他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身子僵硬地退了一步。见状,我无暇多想,赶忙趁机用陵端缠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拧。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蝎王竟无力反抗,只抬了抬手,便瞪大眼倒下了。
毒蝎疯狂地朝来时方向涌着,我这才恍然转身向蝎王瞪视的地方看去。
方才头上的一下挨得不轻,我目光模糊看不清楚,只见天门方向有一个白衣的颀长身影不紧不慢而来。
他只是静静行走,但每走一步,脚下的群蝎都会灰飞烟灭,而洁白的云层就这样一点点重现。
世界仿佛因此明亮起来。
我竭力支撑自己,想看清这人的模样,却还是因为方才那一下的放松而不支。视线模糊,双腿发软,终于,我在他面前无力地倒下,而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当我再睁开眼,看见敖清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敖清正伏在我的床边,用手支着头小憩。睡梦中他眉头紧拧,面色疲惫,而我一动不动,就那么望着他,久久地望着。我来不及想其它,因为宁静与安稳的感觉充斥着内心,让我满足得丢掉了追求任何东西的欲望。
感觉就像清晨从狂风骤雨的梦中醒来,突然捉到一簇安静的阳光。
我原以为若还有同他再见之时,我一定会悲喜交加,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现在却发现自己流不出泪来了。这些日子我总是在哭,后来便渐渐明白哭真的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该发生的事,没有一件因为我的眼泪而停止,该失去的人,也从未因为我的哭喊而回来。说哭泣可以发泄悲伤倒无可厚非,但随之也要发泄出力量,而我已没有一点余力可以浪费。
我的力量终究太微薄了,想要完成我要做的事,我须得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才成,连犹豫与回头看的时间也没有。
我从怀中摸出那块染血的令牌,在心中默念:大师兄,你做到了。
而我也终究要随你一同去了吧。
我转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这时又突然想到不知多少次我曾在清晨甫睁眼便看到这张脸,每一次,我都坚定不移地以为我们能走到永远。
敖清这个人啊,他骗了我不知多少回,我却从未对他言而无信。可记得在江虞的幻境中我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我知你孤身行走世间,无牵无挂,亦无羁绊,可总有一日你会发现,当你真的自在久了,会找不到前行的力量。所以我呢,想要陪你走,愿意永远和你相偕前行,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到尽头。”
这大概会是此生我说过的最大的谎了吧。
今后自在的敖清,了无羁绊的敖清,该有谁再给他力量向前呢?
这时,敖清的睫毛一动,缓缓睁开眼来。见我醒来,他一时怔住了。
我于是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他也反握住我的。
对视一刹,仿佛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