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大汉气呼呼叫嚷:“三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
女孩俏皮地晃晃脑袋,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一身药味的文弱书生:“他还是不肯罢休。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书生揉了揉腰间干瘪的粗布钱袋,面有难色道:“母病家贫,如今只剩这一两银子,还要去给母亲买些爱吃的糕点,实在是不能给那位大哥。”
女孩同情地点点头,冷不防凑到他的腰间,弯下腰去使劲嗅他的钱袋。书生不知何故,吓得连连往后闪躲。
人群中响起一片哄笑,大家都不明所以,只当是女娃子在耍弄书呆子。
却见那女孩仔细嗅了一阵,才直起身瞧了瞧手里的钱袋,略一思忖,脸上便绽开明媚的笑颜。
车上的少年微微点点头,似是心领神会一般。女孩笑起来的样子不知怎的就让他想到了明媚的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桃花夭夭,梨花融融,姹紫嫣红一片烂漫,却又不及那个笑脸的半分明媚。然而,女孩亮晶晶的明眸里却透露着皎洁的光,嵌在清秀干净的小脸上,皎洁如九天之月。
堪堪春花之貌,秋月之姿。
少年怔怔地瞧着窗外,波澜不惊的清俊面容上竟隐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清澈的眸子顿时染上了一片笑意。
对面的老者敏锐捕捉到少年的表情变化,一丝讶异跃上眉头。他诧异的侧转过头,目光转向少年凝视的地方。
只见那女孩冲人群中的某处高喊:“这位哥哥帮帮忙,快些去取两杯清水,我有办法证明谁在说谎——”
围观的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半信半疑。就连糖葫芦汉子和书生也是满脸疑惑,不知道这个刁钻古怪的小女孩又要耍什么把戏。
等一个年轻人取来两杯水,女孩让糖葫芦汉子和书生分别喝了一口,郑重其事的问:“有味道吗?”
“两杯清水,能有什么味道?你这女娃子,莫不是脑袋被烧坏了。”糖葫芦汉子没好声好气地埋怨道。
“确实是清水两杯,淡而无味。”书生分别喝了一口,如是答道。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偷笑出声。
女孩让取水的年轻人端稳杯子,取出钱袋里的二两银子,放入左边的杯中。然后又取出书生钱袋仅剩的一两银子,放入右边的杯中。
众人不知其意。
“使劲摇晃,用力摇匀。”女孩吩咐那个端着杯子的年轻人。那人不解其意,只得照做。
约莫过了一会儿,女孩才示意年轻人停手。
“你分别尝一尝,这两杯水可有什么味道。”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叫道:“两杯清水能有什么味道?小姑娘故弄玄虚。”
女孩不理会众人的聒噪,催促年轻人快尝。年轻人面露难色,犹豫再三决定好人做到底,端起左手边的杯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情不自禁叫道:“好甜!”
这一叫,围观的人群不禁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那人的话。
“胡说呢吧?”
女孩笑而不答,接过年轻人手里的杯子,递到人群中:“不信你们也尝尝。”
“好甜、好甜。真的好甜。”众人纷纷附和。
年轻人又喝了一口右手端的那杯水,眉头不禁一皱:“苦的!”
“怎么回事?”大家疑惑不解。就连提着药袋的书生也是一脸茫然。
女孩俏皮地眨眨眼睛,直到聒噪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那张干净秀气的小脸才勉强憋住笑意,脆声向大家解释:“发甜的杯中那二两银子是这位卖糖葫芦大叔的,因为大叔每日熬糖搓糖,银子不免粘上浓重的糖稀。发苦的杯中那一两银子是这位书生哥哥的,书生哥哥急着为母亲买药,情急之下把银子倾囊倒出,落在保安堂那家出了名的邋遢柜台上,难免会沾上一些药渣子。”
“书生哥哥,我说得对也不对?”
书生恍然大悟,苍白清瘦的脸上泛起激动之色,忍不住朝女孩又是一揖,“姑娘所料分毫不差,当时情形确是如此。”
人群中叫好声一片,纷纷为女孩鼓掌喝彩。小小年纪便如此聪颖过人,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糖葫芦大汉脸色霎时由紫涨得通红,他脑子却也不笨,粗声粗气不肯服输:“他把我的银子沾上药了也会变苦,这个说法不对!”
还没等女孩开口,人群中早有明事理的聪明人叫起来:“大哥,若那书生拿的是你的银子,怎么那杯水没有半点甜味儿?”众人一听,也纷纷跟着起哄。
糖葫芦汉子的脸色再由红变得煞白,知趣地装起二两银子,灰溜溜地逃离了人群。
书生对女孩千恩万谢,终于松了口气,挺起腰背朝家里疾步走去。
“等等!”
女孩叫住了书生,从腰间摸出几两碎银子,不由分说塞到书生的钱袋里。
“这个你拿着用,照顾好母亲。”
书生欲要推脱,却见女孩极是灵巧,早就跃出了一丈外,闪入人群不见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去。
少年撑着车帘的手终于缓缓收回,视线却凝视着女孩离去的那片虚空,心间莫名泛起一丝丝奇怪的感觉。他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汩汩流淌过,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通泰舒服。
老者沉声提醒:“殿下,我们要赶紧上路了,皇上的寿宴吉时,可耽搁不得。”
少年从遥远的虚空中回过神来,他感觉到离帝都越近,老师的脸色越来越紧张难看,遂不敢耽搁,立声吩咐:“玄勇玄猛,启程。”
马儿长嘶一声,扬蹄向城中心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