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心下感动,这个小丫头跟着自己身体的原主人受了不少苦,如今既然自己接替了这具身体,总得好好对她,全了过去不离不弃九年的情义。
刘璃伸手扶起她,温声道:“你放心,不会出事的,也不需要你做其他的,只是你要明白,如今我所做的,无非是想博取同情,让陛下觉得对自己的女儿有所亏欠,至少,记得我还没有名字,记得将我带出冷宫,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所以,到时候,你要配合我,将这些年你同她受的委屈一一说出来才好。”
紫苏用力点了点头,又忽然笑道:“公主也糊涂了,什么你同她受的委屈,倒像是在说别人似的。”
刘璃吐了吐舌头,说漏嘴了,却嗔道:“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挑起我的毛病了。”
紫苏嘻嘻笑着,福了福身:“奴婢知错,公主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
这一番谈笑下来,刘璃的心境也轻松些了,问道:“什么时辰了?”
紫苏看了看天色,复又想起今日天色奇怪不同往日,便凝声仔细听了听远处传来的钟声:“是戌时了,估计前头快开宴了。”
刘璃点头:“将晚膳端上来摆放好,再将那桶油提来。”
紫苏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很快就去了,刘璃看着小丫头瘦削的背影,叹了口气,她也终于是长大了。
起身站在窗前,窗外一片寂静,连一丝风声也无,刘璃双手合十,闭眼轻声道:“公主,若是你在天有灵,当保佑我今日事成,我答应过你的,便从今日开始,一步一步一一兑现。”
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晚膳,都是紫苏一个人做的,比平常丰富许多,当紫苏提着油桶跌跌撞撞地进来时,刘璃正站在桌前细细端详着这些清淡小菜,不由皱了眉,想起那日的对话。
“这都什么菜啊,紫苏啊,就没有辣椒么?”
“什么椒?公主?”
“辣椒,辣子,朝天椒?”
“奴婢、奴婢孤陋寡闻,没听过这种椒,公主说的可是花椒?”
刘璃如遭重击,什么?现在还没有辣椒?不禁问:“那就没有辣味的菜么?”
紫苏皱眉:“辣味都是用茱萸调配的,但苏太医叮嘱了,您不能吃这些。”
“公主?公主?”紫苏喊了好几声,刘璃才回过神来。
“啊,那个,撤下几道菜,想个法子处理了,别留痕迹。”刘璃吩咐道。
“啊?公主,那多浪费啊!”紫苏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刘璃笑着捏了捏她并不圆润的小脸:“要让别人看到咱们大过年的,只有一点菜吃,才会更加同情我们啊,如果今天成功了,傻丫头,你以后想吃什么都有!”
紫苏瞬间欢喜道:“那公主说的饺子也会有么?”
刘璃好笑:“自然了,快去吧。”
眼瞧着紫苏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地端了菜下去,刘璃正了神色,开始用碗舀了油,慢慢浇在四处,尤其是床褥上,屏风上,窗户上,紫苏回来后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公主,您真要烧啊!”
刘璃没有看她,淡淡道:“自然,你也快舀了油,记得给每一处都洒上。”
紫苏颤颤巍巍接过油碗,深吸了一口气,在泼向美人榻的刹那,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也不过一刻的功夫,便完成了这一“壮举”,刘璃松了口气,吩咐紫苏将桶和碗处理干净,便站在院子里,默默望向天空。
紫苏不敢多言,又不敢乱动,只好陪着刘璃站在冰天雪地里。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紫苏吓了一跳,却见是那天的小宦官。
只见小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喘了两口气,对刘璃行礼道:“公主,前头开宴了,陛下钦定了各宫各府的赏菜,估计也就一刻钟,春陀公公便要到这清和宫了。”
刘璃冲他笑了笑,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多谢你。”
小星子哟地一声,连忙道:“可不敢担公主一声谢,您有事吩咐,奴才先告退了。”
“春陀公公?”紫苏诧异道。
“怎么?你认得?”刘璃转身往回走。
紫苏点头:“春陀公公谁不认得,从先皇还是太子时便侍奉在侧,当今陛下也用惯了他,他可是这宫里的大总管,整个一老人精。”
刘璃轻笑:“怎么,他来了你很奇怪?”
“自然,这往年也就给皇后娘娘、长公主府、三公府里的赏赐是由春陀公公亲自送的,今年倒是奇了。”
刘璃脚步顿了顿,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司马迁有什么打算,但也没什么大影响。
忽然,她脚步停在了房门口,不顾紫苏疑惑的目光,就定定站在那里,微微闭眼,感受发丝轻轻拂过面颊,微微一笑:“起风了。”
紫苏一怔,果然,寒风竟是在忽然之间刮了起来,呼啸着,卷积着空中沉暗的气息。
刘璃看向风来的方向,伸手指了指:“便从那里点燃这清和宫吧。”
紫苏抖了抖,实在有些害怕,刘璃无奈,只好自己去,边走便说:“对了,目前为止,只有四个人知道我病好了,所以——”
“所以奴婢会假装公主病没有好。”紫苏立刻道。
刘璃笑了笑,打开了火折子。
一个时辰前,占星台。
司马迁难得神色肃穆,立在高台之上,这里是整个长安城最高的地方,是太史令观察星象解读国运的地方。
身后传来脚步声,司马谈一步一步登上占星台,见到站在高处的司马迁立刻皱起了眉头:“年宴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司马迁笑嘻嘻一礼:“父亲,我在看天象。”
司马谈看不惯他嬉皮笑脸没正形的样子,哼了一声:“你?不学无术!如何通晓天象!”
司马迁揉了揉鼻子道:“父亲,难道您不觉得今日天象很奇怪吗?我倒是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胡闹!”司马谈叱道,“这也是能乱说的吗!哼!老夫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将你这个不孝子带入京城!”
司马迁笑容满面:“父亲,连陛下都夸儿子了,还说父亲英明,否则,我这么个大才之人,便要埋没在荒野间了。”
“哼!”司马谈胡子都气得翘了翘,也没理会司马迁后来说要再看一会儿的话,甩袖而去。
“哎。”司马迁长叹一口气,摸了摸鼻子,腹诽道:“小丫头,你若是不能成功,我今日,不仅白气了我爹一场,没准还会因妖言惑众而五马分尸啊。”
一会儿又嘟囔道:“哎,我这是揽的什么事啊!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小爷,否则,小爷以后一定在史书里把你描写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让你被世人的唾沫点子淹死才好。”
正在他骂骂咧咧唠唠叨叨嘟嘟囔囔的时候,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