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四起,污秽不堪,这都是本宫的责任,同样是公主,妍儿不分轻重不辨是非,也是本宫的责任。”卫子夫沉声道,“本宫往日,的确看着陛下宠妍儿,便少加管教,却不料——罢了,嬷嬷,你亲自去,查清楚这些关于郡主的污言秽语从哪里传出的,敢在宫里生事,本宫决不轻饶!”卫子夫眉眼凌厉,这才较往日那个娇弱的女子,有了中宫之主的威严。
吴嬷嬷心中也明白,但仍然担忧道:“大公主一向没吃过亏,老奴怕她又去找三公主闹啊!”
卫子夫神色不变:“大公主养伤,一个月不许出长乐宫,你去告诉她,想清楚今日错在哪里了,再取消禁足。”
吴嬷嬷无奈,却也没别的办法,刘妍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到底是心疼:“那老奴去传太医给公主瞧瞧?”
卫子夫似是无意道:“苏太医吧,”又冷了眉眼,“他既是刘璃的师父,便该明白本宫的用意,妍儿再不对,也是嫡长公主,本宫不与刘璃计较,并不代表本宫就纵容了她的所作所为。”
吴嬷嬷心头微寒,也觉得自己到底是老了,今日之事,实在辨不出个孰是孰非来,更看不明白自己主子的态度。
当刘璃乘上前往修成君府的马车时,苏止也接到了懿旨,微微拧了眉,以前自己可是从来没去过长乐宫问诊啊。
苏止不着痕迹地问着前来传旨的小宦官:“大公主是怎么了?有什么症状,微臣好提前准备。”
小宦官有些纠结地揪了揪衣角:“公主,啊,公主是外伤。”
“外伤?”苏止更奇怪,“外伤应该找张医正,微臣并不擅外伤啊?”
小宦官赔笑:“小的就是个传话的,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大人去就是了,”眼瞧着苏止有犹豫便低声道:“公主是脸,唔,肿了。”
苏止见宦官吞吞吐吐,便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只好提了药箱,往长乐宫去。
还未靠近殿门,便听见里边一阵人仰马翻,哗啦啦似有花瓶砸碎在地上。
刘妍尖叫道:“什么?母后真是这么说的?母后怎么能偏向那个下贱婢子!凭什么要禁足我?我要去告诉父皇!刘璃那个小贱人凭什么打我!”
苏止听闻此句,眼神微凝。
一旁的小宦官都有一头撞死的心了,如今这般情况,苏太医还怎么进去啊!只好怯怯回道:“不瞒大人,公主是被三公主打了一巴掌,脸肿了,这才哭闹不休。”
里边又是一阵混乱,还有宫女的哭声。
“滚开!听到没有!我凭什么认错!我哪里说错了!父皇母后都偏向她!滚开!”
小宦官硬着头皮解释了来龙去脉,苏止眼中闪过笑意,这个小丫头,真是得理不饶人,嘴上却道:“如今公主情绪不稳,微臣实在不便进去问诊,既无别的伤势,微臣便留下这瓶药膏,早晚涂抹,三日便可痊愈。”
“啊?”小宦官没想到苏止压根不进门。呆滞地接过药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止又道:“也劳烦公公替微臣向皇后娘娘赔罪,微臣管教不严,回去定然好好惩治家徒,若大公主还有什么问题,微臣万死不辞。”
“啊?”小宦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苏止扬长而去,空留一阵药香。
当小宦官颤颤巍巍将药瓶递给皇后,又转达了苏止的话后,简直面无人色,生怕皇后要治自己办事不利的罪,却没料到卫子夫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将药瓶交给大公主身边的人,按时涂抹。
吴嬷嬷看向卫子夫:“娘娘,这个苏止实在是目中无人,娘娘请他问诊,他连门都不进!”
卫子夫蹙眉,声音严厉:“吴嬷嬷,你跟了我这些年,今日是怎么了?苏止要是进去了,见到妍儿那副样子,才是失礼,如今他转达的这番话,便是本宫的用意,你不明白吗?”又和缓了口气,“本宫知道你心疼妍儿,本宫亲生的女儿,我又如何不心疼,只是,这次她再不长长教训,日后再出差错不怕,就怕她失了圣心,皇家亲情淡薄,失了圣心的公主是什么下场?”
吴嬷嬷听闻这一番话才恍然大悟,却又警惕地四处看看 ,怕隔墙有耳。
三日之内,皇宫处理了一批宫女宦官,或贬出宫,或交由少府治罪,一时间人心惶惶。
刘璃一路顺顺当当到了修成君府,府门外早已挂上了红绸,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刘璃早将先前的事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见到芷蘅,连通禀都等不及,便自顾自地凭记忆朝芷蘅的翠羽阁走去。
原先素净淡雅的翠羽阁,如今也张灯结彩起来,小丫鬟们皆是一脸喜色,手中活不停,也不忘叽叽喳喳一番。
刘璃转眼瞥到正捧了衣裙从远处而来的双儿,知道这是芷蘅身边的大丫头,便叫住了她,却见双儿眉眼间并不如旁人那般皆是喜色,刘璃叹了口气:“你家郡主呢?”
双儿看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谁,连忙行礼:“回公主,我家郡主在绣楼呢,奴婢带您过去。”
刘璃愣了愣,这才想起女儿出嫁是要亲自绣嫁衣的,不由问道:“还没绣完?”
双儿眉间带上愁色:“不是,早就绣完了,只是那日从宫里回来,公主便将好不容易绣好的嫁衣拆了,这两日不分昼夜地重新赶工,奴婢也不敢同县君说。”
刘璃点点头,让双儿自便,独自一人踏上了绣楼。
窗边斜倚着的女子,身着翠色烟笼寒月裙,黛眉微蹙,若有所思。
“每次见表姐,都难掩惊艳之感啊。”刘璃抱臂调笑道。
芷蘅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看见是刘璃,有一瞬的欣喜,素手撑了下巴,靠在窗边笑道:“怎么舍得出宫了?来看看我是不是又以泪洗面呢?”
刘璃推门而入:“还能说笑,看来心情也不是很差。”
芷蘅带着一丝慵懒,用下巴点了点一边的软榻:“坐吧,我就不起身了,这些日子可是累死我了。”
刘璃闻言恰好看到一边架子上挂着的嫁衣,金边牡丹,花开富贵,栩栩如生。
“表姐可真生了一双巧手,牡丹是好寓意,富丽堂皇,万花皆不及牡丹真国色。”
芷蘅闻言勾了勾嘴角:“传言淮南王太子爱牡丹,王宫也多种牡丹。”
刘璃不知该接什么,便又道:“听双儿说,你拆了之前那件?怎么?绣的不好?”
芷蘅神色依旧清清淡淡,垂了眼睫道:“之前那件,绣的是海棠花。”
刘璃这回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时绣楼中沉默下来。
原来这绣楼位置独到,可以俯瞰整个翠羽阁,上次来还开得正艳的海棠花,如今同自己的梨花一样,稀稀拉拉起来,刘璃仍然想象不出,芷蘅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府的喜气洋洋,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拆掉了早已种在心底的海棠,换上了牡丹。
微风轻拂,似有春雨落下,自屋檐而下,形成了一层雾霭沉沉的水帘,明日一早,又是个好天气。
“真的,不会后悔吗?”刘璃望着窗前的女子,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芷蘅闻言望着新雨之后,明镜一般的月亮,似乎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缥缈:“璃儿,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世间有太多事,比爱情要重要。”
刘璃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想起那句话:“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芷蘅弯了唇角,似是笑了,下意识去转那只玉镯,却发现皓腕上空空如也,不由苦笑:“这句话,倒也贴切。”
刘璃望着空空的皓腕,想着恐怕是那日芷蘅便还给程公子了吧?
芷蘅见刘璃发怔,随手合了窗子,牵起刘璃的手:“走吧,明日,我还想你送我出嫁呢。”
刘璃也立刻配合地扯出笑容:“新娘子一定要美美的,可不能有黑眼圈啊。”
芷蘅到没听过黑眼圈是个什么,但隐隐觉得贴切,好笑地点了点头。
夜已深,两个小女儿并排躺在榻上,谁也没有睡意,她们紧紧地牵着手,相识不过数月,见面不过三次,却惺惺相惜,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久,如今便要分别,一个远嫁,一个困守,再次相见,便是沧海桑田。
芷蘅温和了眉眼,轻轻抚了抚刘璃的额发:“却不知你再出嫁时,我还能不能陪在你身边,送你出嫁。”
“嫁不嫁的出去还不一定呢。”刘璃撇撇小嘴。
“谁说的,我们璃儿长大了也定然是个美人,更何况,不还有个霍去病日日巴望着吗?”芷蘅生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捏了捏刘璃没有几两肉的小脸。
“什么啊!”刘璃小脸一红,瞋了芷蘅一眼,“谁要嫁给他了!”
“哦,原来璃儿不想嫁他啊。”芷蘅拉长了声调。
刘璃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又道:“表姐,我给你唱首歌吧。”她突然用手撑起脑袋,觉得还是快点离开这个话题得好,侧身看着海棠花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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