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生不如死，刘璃觉得自己高考也没有这么艰难过，比文言文阅读更让人崩溃的是与现代截然不同的医学术语，当然，小孩子的脑袋到底好使，纵然艰难，也总算是断断续续记下来了，苏止并没有那么严苛，刘璃能用通常的话描述出来，便可以了。
“学医理不必死记硬背，理是基础，而真正的术是要从无数次寻医问诊中总结的。”
刘璃深以为然，想当年自己学医的时候，又是生物化学又是人体解剖，可真正到用的时候，是一无所知，师兄师姐们都说，五年本科，还没有实习几年掌握的东西多，其实并不是那五年什么都没学到，只是你通过实习会应用了而已。
当刘璃大概能记下人体经脉穴位的时候，梨花已经开始飘落了，她常常搬了软榻坐在庭院中，细细读着那些拗口的医书，不经意间，便是一身的梨花瓣。
这一日，当苏止掸了掸身上的梨花欲离开之时，说道：“明日暂且给你放一天假。”
“啊？”刘璃惊喜地从医书中拔出脑袋来，小脸洋溢着笑容：“真的啊！”
苏止将那副令人惊艳的面孔收入眼中，微微垂了眉眼：“明日，是芷蘅郡主的婚期，为师想，你一定想去看看的。”
刘璃怔忪片刻，才想起来几日前小星子是同自己说过这档子事，但自己早已忘在了脑后，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芷蘅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只言片语，究竟如何了？刘璃心焦起来，送走了苏止，便跑去了长乐宫。
迎面撞上了当利公主刘妍，心中虽然不耐，但也端端正正行了礼，便急急往宫里走。
“你站住，一点礼数都不懂，给长姐行礼，便是这般敷衍了事吗？跟着那个太医学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没有长进。”刘妍抬高了下巴，一脸嫌弃的样子。
刘璃咬了咬牙，翻了个白眼，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呢？还是耐着性子回头微笑道：“那敢问，大姐姐，我现在能走了吗？”
刘妍挑高了眉梢：“能，去吧，你不就想出宫去看望那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嘛？快去吧，去晚了，就见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刘璃转过身，眯了眯眼。
刘妍用绣着兰花的帕子掩口而笑：“哎哟，你这是还不知道吗？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在嫁人前，还和情郎私会呢，听说，就是在妹妹你的棠梨殿啊？要是我的宫殿里发生了这样龌龊腌臜之事，我早都不住了，真是，令人作呕。”
刘璃逼近一步，浑身上下带着危险的气息：“你听谁说的？”
刘妍一怔，想不通这个十岁的小屁孩身上哪来这么强的气场，却仍然抬了下巴道：“你管我？反正这宫里人尽皆知了！”又冷笑道，“听说那个情郎还是商人之子，呵，堂堂皇室女，和商人通奸，可真是堕落到了极致，哦，不对，不能这么说，她母亲身上，根本就没有皇室血脉，如今嫁给淮南王太子，真是攀了高枝了，也不知道人家太子会不会嫌她污秽，休了她——”
“啪——”刘璃想都没想，就挥手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那张俏脸之上。
“你！”刘妍捂着泛红的脸倒退好几步，似乎难以置信。
“我什么？你身为嫡长公主，口出狂言，大放厥词，我替父皇母后教训教训你！修成君是父皇的亲姐姐，是我们的亲姑母，是父皇亲自从宫外接回来的，岂容你肆意侮辱！芷蘅郡主大义，为安社稷嫁去淮南国，更不容你污言秽语地践踏！”
刘璃气得心颤，这个大公主莫不是傻子？嫁去淮南国还成了攀高枝？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今朝廷和诸侯国之间是个什么境况！芷蘅和程公子之间的情义，又岂是如此污秽之词能沾染的！
便冷笑道：“大姐姐今年也要及笄了吧，既然觉得芷蘅表姐配不上淮南王太子，不如我替姐姐去请旨，替郡主嫁过去？”又倏地伸手抽了刘妍的帕子，蔑视地看了看上边的兰花，随手扔在脚下：“空谷幽兰吗？你还不配。”
“你！刘璃！你算什么东西！下贱婢子，你敢为了那个贱人打我？”嚷嚷着便要冲上来厮打。
刘璃冷了眉眼，看着刘妍身后早已呆若木鸡的宫女，冷声道：“大公主发疯，你们也死了吗？明日郡主大婚，今日之事要是传去父皇耳中是什么后果，你们也不清楚吗？”
宫女们顿时惊醒，连忙拦住撒泼的刘妍，好言相劝。
刘璃冷漠地看着早已失了公主体面的刘妍，觉得这人比起芷蘅简直是云泥之别：“大姐姐还是注意点形象，别让别人以为我们皇室的嫡长公主就是一个泼妇，日后嫁不出去可没地哭去。”说罢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长乐宫。
刘璃不知，这一场闹剧自有人报入了武帝耳中。
武帝听见之前刘妍的话，沉了眉眼，听完了刘璃的话，又挑了眉梢笑道：“哦？那丫头真是这么说的？”
传话的小宦官自然是连连点头，那一巴掌，将他都吓坏了，这些年，还没人敢动这位大公主一个手指头呢！
武帝摆了摆手，待小宦官恭恭敬敬地退下之后，才叫道：“春陀！”
春陀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也没敢想，当年那么个文文弱弱的小公主，竟有如此魄力？又想到，当利公主是陛下长女，一直最受宠，如此这般，陛下不会迁怒小公主吧？
却听武帝道：“你去，告诉皇后，妍儿如今也要及笄了，不可再娇宠下去，若她管不好，朕找人替她管！”
春陀一怔，连忙领旨而去。
刘璃在向皇后请旨出宫的时候，不住地揉着右手，刚刚气怒之下的一巴掌，可真是用了蛮力，打的手心胀痛，怕是刘妍的脸也要肿了吧？不禁又有些后悔，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自己是不是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万一，万一皇帝皇后要替人家大闺女报仇可怎么办？
正在此时，吴嬷嬷走了进来，伏在卫子夫耳边说着什么，刘璃隐约听见“大公主”“三公主”几个字眼，不禁心虚地垂下脑袋，完了完了，当面给人家亲妈知道了。
卫子夫神色变了几变，看向低眉顺眼坐在下边的刘璃，冲吴嬷嬷挥了挥手，吴嬷嬷立刻垂首立在一边。
“蘅儿出嫁，本宫心中也是舍不得的，你同她交好，如今愿意去陪她再好不过了，你拿着这个令牌，便可出宫了。”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刘璃心中暗自疑惑，却还是恭敬领了令牌，出了长乐宫。
春陀与刘璃一前一后，传达了武帝的意思，卫子夫听完，一向柔顺的眉眼微沉，半晌才冲春陀道：“多谢公公了，烦请转禀陛下，臣妾一定好好管教妍儿。”
春陀走后，吴嬷嬷才有些心疼地说：“老奴去看了，大公主半边脸都肿了，三公主也真下得去手，大公主原话是没错——”瞥见卫子夫沉冷的面孔，才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什么是没错的？陛下如今的态度，可不只是对妍儿不满，而是对本宫不满了。”
“怎么会？不就是——”吴嬷嬷讷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