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看着刘璃似乎明媚一些的小脸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靠着车厢闭目小憩。
车夫在外边问道:“公子,接下来去哪?”
司马迁睁开双眼,望向刘璃:“你想去哪?昨日不是说想去逛逛闹市么?”
刘璃摸了摸下巴,心情愉悦不少,笑道:“好啊,你知道哪有好玩的?”
司马迁捂嘴干咳一声:“咳,我知道的好玩的可不能带你去,否则一定会被陛下五马分尸的。”
“啧啧啧,少儿不宜啊,老实交代,司马公子,你背着太史令都去什么十八禁的场所了?”
司马迁敲了敲刘璃的脑门:“小丫头,我可二十了,倒是你,一个小萝卜头,还是乖一点好。”
刘璃捂着脑门怒目而视,这什么毛病!哎,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啊——脑子里立刻浮现一只大红狐狸。
“哼,不说就不说,我自己玩去。”刘璃一把掀开车帘,“停车。”
车夫自然知道这位的身份,忙不迭拉住了缰绳,却又看着一旁典雅精致的店门犹豫道:“主子,这——您还是别去吧。”
“为什么?”刘璃探头去看,“凝香坊?”
司马迁也掀起车帘,一阵狂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车?”
“喂喂喂,凝香坊是什么地方啊?”刘璃看着司马迁红红的耳朵,和略带尴尬的神情,坏笑着拉长了声音,“哦——我知道了。”
司马迁翻了翻白眼,怎么回事,以前见面从来都只有他嘲笑她的机会,这次见面到底怎么回事?
“你知道什么了?”
“司马公子,很有经验嘛。”
“喂喂喂,你不要想歪啊,这里可不是那种地方,这里和倾城坊差不多,多是风雅之所,品茶饮酒,吟诗作赋,淮南多才子,这里更是雅人聚集之处。”司马迁脸又红了红。
“那你脸红什么?那么可疑……”刘璃一脸我不相信你。
“还不是,还不是你先想歪了!”司马迁瞪了她一眼,“好吧,有了才子也不能少了佳人,自然有歌舞助兴,陪酒赏乐,你情我愿,咳咳咳。”
刘璃撇撇嘴,就知道是这样。
等等——“那不是刘迁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刘璃咬了咬牙,“哼,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男人。”
“喂,打击面太广了!”司马迁抗议道,“男人又不都是这样的!而且,难道你家霍去病也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去去去,什么就我家的,走,我们去看看。”刘璃当先跃下马车。
“去哪?”司马迁惊滞。
却见刘璃已经大摇大摆进了凝香坊的大门,连忙追了上去。
迎客的侍女倒是吃了一惊,这里甚少有女子踏足,偶尔也有富贵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装进来凑热闹,大家看破不说破罢了,这还头回见穿着女装就大摇大摆往里闯的。
“这位,咳,这位姑娘是来——”
“怎么,姑娘我不能来?”
侍女温柔的笑脸僵了一僵,虽说没这个规矩,但实在是——
“琳儿,还不把客人迎进去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身后是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却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不由自主吸引他人的魅惑。
那个叫琳儿的侍女僵笑着侧开身子,好让那个女子直接看到这位客人。
刘璃抬头去看,女子一身白色轻裳,飘飘欲仙,犹如天女下凡,尽管面覆白纱,却已令店中人都错不开目光。
仙女看了看刘璃一身光明正大的女装,温婉一笑,刘璃看不清她的神色,却的的确确感觉她是笑了,那双美眸忽然云开雨霁,透出一丝光华。
“如今宫商角徵羽五间上房中,唯有凝商阁和凝羽阁还空着,客官想去哪间?”
“我喜欢商音,哀婉动人。”
“请。”仙女只说了这一句,便温柔地一挥手。
“我说,”司马迁一把拉住了刘璃,压低了声音,“你还真去?”
“我说这位公子,佳人有约,岂能辜负?”刘璃抬抬下巴示意,“仙女姐姐都有请了,难道你要回绝吗?”
此番话立刻引起店中客人对司马迁的怒目,什么?还有一个敢拒绝女神的人?
司马迁咬咬牙,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凝香坊对面捏泥人的老熟人,没错,他就是那天那个吹糖人的大叔,大叔挑了挑眉,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又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欲哭无泪地踏着沉重的脚步跟上了刘璃轻快的步伐。
完了完了,带着公主去凝香坊?还被盯梢的探子抓个正着?司马迁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打赌,不出三日,这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会传到武帝耳朵里。
仙女温婉的目光扫过对面捏泥人的大叔,不动声色,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带路。
刘璃对凝香坊精致典雅的装饰啧啧称奇,每一处镂雕都是一个故事,每一幅壁画都是一首诗,空气中浮动着清淡的梅香。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
“这里。”仙女姐姐伸手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又唤道,“韵兰?”
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应声而出,见到刘璃和司马迁这对奇怪的组合并不讶异,恭敬行礼后,便代替了仙女姐姐继续招呼客人。
司马迁似乎认命了,十分熟捻地点了几道小菜,要了这里最贵的茶,顺便在韵兰呈上一本装订好的木简时连连摇头。
韵兰唇角含了笑意,恭敬退了下去。
“那个木简里是什么?”刘璃探头探脑。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你你,你还真进来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四处都有你父皇的眼线么?你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么?”司马迁拍了拍桌子,又感觉这个桌子用料极其昂贵,拍坏了还要付钱,立刻住了手。
刘璃无聊地掰手指:“我又没做什么,只是好奇而已,放心啦,我罩你。”
司马迁翻了个白眼。
“前面那个仙女姐姐——”
“什么仙女姐姐,她叫碧落。”
“你认识?”刘璃瞠目结舌,又啧啧道,“你果然很有经验,熟门熟路。”
司马迁无语道:“人人都以为碧落只是这凝香坊的头牌,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碧落就是幕后老板。”
“那你怎么知道?你已经和仙女姐姐熟到这个地步了?”刘璃一脸八卦,“可以啊,倾城坊里有清清姑娘,凝香坊里又有碧落姑娘,司马同志,艳福不浅啊?”
“去,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程子睿那厮一向和凝香坊是竞争对手,自己没办法考察敌情,便只有派我来了。”
刘璃切了一声,你的目的绝对不单纯:“我说,那个碧落姑娘说,五间上房只剩了两间,方才大厅里没有刘迁,那他会在哪一间?”
司马迁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凝香坊背后势力极其复杂,碧落几乎甚少出面,今日却一反常态,你说呢?”
“是因为刘迁?”刘璃眨巴眼睛,“凝香坊背后的势力是淮南王太子?”
“不止,别忘了,这里才子聚集,正是招贤纳士的好地方。”
“淮南王?啧啧,这老爷子可以啊,美人美酒以会四面贤士?不是,说了半天,刘迁在哪?凝宫阁?”
司马迁摇了摇头:“凝香坊中有一间房,从不对外开放,不知从何处听闻,进了这件上房便有碧落亲自作陪,多少人豪掷千金也难得一觅。”
“哦。这么说,那间房子就是给太子殿下留的呗?”
“这些年,如果没有上头的势力插手,你觉得碧落一个姑娘家真的挡得住慕名而来的人么?更何况,有贤人雅士,也就有豪强恶霸啊。”
“保护伞嘛,我懂,我懂。”
二人对话戛然而止,恰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司马迁以为是方才的韵兰,便大大咧咧说了句:“进来吧。”
然而——太子刘迁亲自端着托盘,上边是几样精致的小菜。
“呃,”刘璃愣了半天,“太子殿下?”
“碧落说有贵客登门,又说客人出手大方,却只是个小姑娘,本太子便想到了公主,自作主张当一回小二,以赔昨日未能相迎的礼。”刘迁兀自说着,将托盘放在了案子上,好整以暇地跪坐在二人对面。
“不、不客气?”刘璃有些懵。
果然背后不能说人么?看到刘迁毫不避讳地说起碧落,刘璃不禁怀疑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二人方才的推导。
刘迁先给刘璃斟了茶,又给自己和司马迁斟了酒:“昨日公主和蘅儿相见,本太子见状便未曾与二位共饮,今日算是补偿,我敬二位。”
刘璃只觉得气氛诡异,不由得去看司马迁。
“殿下客气了,公主原本便是养病,不宜大肆张扬,而在下不过布衣之身,不敢受殿下的敬酒。”司马迁接到刘璃求助的目光立刻道。
刘璃此时早已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只一脸标准假笑地岁月静好。
“司马公子过谦了,公子才名卓著,便是家父也多有赞赏求贤之意。”
诶?刘璃皱眉,当着我的面就挖墙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