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放晴的虞城又下起冷雨,一会儿又停了,隔壁澄如屋子已经空置下来半月有余。
地上是积水,又给高起的地面横成一截一截,盛的是很干净的雨水,没有泥沙,没有石子,只是映出来很清的天,很清的树,很清的云,很清的人。
下雨天的时候宋等惆不觉得是积水的地低了,而是周边的地高了。她总不大忍心踩着走,可是踩着走多幸运啊,像走在天上,于是她总怪那些高起的地面。
可也因为这些高起的地面,才叫映着水的那块变得这样美好和珍贵。
积水不深,不会踩碎。
她从医院出来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
但路很平,没有多余的坑坑洼洼,只有湿哒哒的树叶颓然地贴在地面上,又显得高傲和倔强,也可悲和凄凉,风吹不走它,可它自己也无法走开去。
一只杂色的猫在冲她前面的一行人叫,尾巴高高地竖起,像她与澄如早上去叶家时合撑的那把伞的伞柄,见那行人远去了,又远远地掉转头来冲着她叫,踮着脚欢脱地跑来,仿佛认定她一定会收留它,或给些吃的它。
自它跑来她的目光就从它身上移开了。她仿佛一定要装出决然冷漠的样子,叫那只猫不要有希望。
奇怪了,她怎么要去照顾一只猫的心情呢,就算她在它肚子上踢两脚又何妨呢,它就是一只可怜的无人照顾的猫啊。
可她就是面无表情地一眼未看地经过了,奇怪的是,那只猫并不像对待之前那行人一样追着跑两步叫两声就又回头找别人,而是蹲坐在原地一直冲着她叫,一直叫,一直叫,叫得她心软了,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只猫还望着她。
那只猫给她的印象很深,叫她想起才离开程家时落魄的自己,澄如给了她许多照应。
而如今,隔壁的屋已然空了,因她的主人去往别处了。
是的,澄如死了。死在别人对准叶平彰的枪口下。
从中枪到送医院到抢救无效,只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几个钟头前还活生生的人几个钟头后就冷冰冰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
澄如没送回来,叶平彰直接差人送了钱来要回了她的卖身契,丧礼是在叶家办的,以叶夫人的身份出殡。
等惆没去,只在程流偈令人来整理澄如遗物的时候问了一句,凶手查到了没。
他说是青门的人。
她“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倒是程流偈与她说了很多,说叶平彰是如何对澄如一见钟情,又是如何上山救她,“他说,她来找他的时候,头上簪着那支金钗,他很开心。”他也说了平彰知道她们来叶家是为云钟的事,因此云钟他一定会好生照顾,了却澄如心愿。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往生的人已听不见。
她忽然哼唱起《无锡景》,就像澄如从前哼唱过得那样:
“奴有一段情呀——
唱拔拉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唱一只无锡景呀——
细细那个到到么唱拔拉诸公听——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