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听见门闩被取下,都安静了一会儿,等惆先出来,后面跟着纺歌。
还没等她们与人正面对峙,大老远就听见有个人边跑过来边喊道:“纺歌——你怎么在这里?我跑去找你你竟然不在!跑来这里了。”
那人一过来便将纺歌揽到怀里,又是唤着“纺歌”又是叫着要“喝酒”。
这张脸很熟悉,等惆略一回想,认出来是叶老板,只是那天的他老成持重,今日反差却是极大,便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他几眼,恰巧迎上他的视线。他给她使了个眼色,宋等惆瞬间明白了。
“林老板!我就说怎么一晃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原来是自己跑过去了。这么火急火燎的呀?我都说过已经让人去请纺歌过来了,结果人家到了没见着你还好一番伤心呢。”
“你还说让人送酒上来的,酒呢?嗯?”他佯装撒酒疯,紧紧抱着纺歌不撒手,又借机冲那几个人吼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给我拿酒!”
为首那个骂了一句“妈的”,没有立即打道回府却也没再过分纠缠,退到了楼梯口,欲走还留的样子。
等惆刚要松口气,眼角瞥见门槛处有一滴血,旋即抬脚一踩,上半身顺势倚在门框上,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故意道:“你们两个要亲热就到屋里亲热去。”
纺歌也配合她演戏,颇为得意地要带叶老板走。
“不过叶老板是我的客人,只能在我屋里。你要么也一块儿进来,要么就各凭本事。”活脱脱一副娼妓的腔调。
叶老板也表情夸张地万般哄她,她遂故作不情不愿地进了屋。
等惆暗暗在门槛上蹋了两下,也回身进屋了。
程流偈早出了衣柜,坐在书桌前。
四个人都面色凝重,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行人远去了一颗心才放下。
也不知道是被吓了一吓还是警惕性高,宋等惆看见他竟不是乖乖呆在衣柜里,第一句话就是责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程流偈怔了一下,竟哑然。
直到叶老板一句“估计也只有你能这么和他说话”她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
与程流偈相识以来他好像从没凶过她,她也一直小心翼翼注意措辞,两个人之间也就没什么大的冲突,后来相处大事小事都是他帮着解决不免心生好感,意见相左时也总归她妥协。只是在得知程流偈在陈生笑事件里扮演的角色以后,深觉这个人阴暗自私,怕自己也会落得那样下场,便总是下意识在矛盾将起之前适时沉默。
今日突然的质问语气或许有情急的原因,但可能更多是由于这个人已经不足以令她敬畏或是害怕了吧。
而出乎意料的是程流偈竟一句也不反驳,只是在叶老板那句话落地后低下头做了个闷闷的表情。
纺歌笑容尴尬,眼底又有些许惊讶,她没见过自家少爷吃瘪,她是晓得宋等惆的来头的,只是她现在与自己身份一样,便不免有些嫉妒于她,只是女子最善隐藏嫉恨之心,她赶忙接了等惆递过来的纱布去给程流偈包扎了。
“llovizna?”
“嗯?”等惆没听出来他念的词,等到视线落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以后才赶紧跑过去抢,被他举过了头顶,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她跳起来也够不着,气呼呼站在书桌前盯着他,也不打算绕到他身边去。
“他教你的?”
等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又好奇道:“你会读?”
他也点了点头。
这时叶老板插进来一句:“他会的可多着呢。”
“怕都只是些皮毛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刚才那句质问后自己的语气就一直不大友好。
“少爷真的会很多东西。”纺歌依旧改不了口,也改不了护主的奴性,脱口而出却又立刻后悔,看见程流偈脸上因自己多嘴而浮现的得意神情又觉得自己做对了,尽管这小孩子邀赏一般的神情是对着别的女人做的。
她不意再在这事上争论,毕竟程流偈会再多东西也不过成为他攫取他人财物的手段罢了。
叶老板见已包扎妥当,便提议让纺歌先回去,自己届时会将程流偈带到叶家安排私人医生为他整治。
纺歌本就是唯命是从的性格,虽有不舍仍旧乖乖离去。
“你要怎么带他走?”等惆问向叶老板,谁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我又没说要带他走。”
“你刚才——”
“我刚才是说如果他离开了暮烟凝碧回不了家就来我家躲两天。”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怎么带他出去呢,他又不能露脸,不能像兄弟之间出去寻欢作乐喝花酒那样大大方方进出。”他又刻意将手挡在嘴边,身子微微向等惆那边倾着,音量倒是不减,“带个男人出暮烟凝碧人家会以为我有那种癖好的。”
“让她打扮成女的呀。”她说话是越来越不把程流偈当回事。
叶老板先是一愣,倏地仰头长笑起来,又因为收到程流偈一记眼刀旋即收敛,“你能说得动他再说吧。——不对,你呀,说不准还真说得动他。”后一句是真真凑到她耳朵边说的,“——他现在最听你的话。”但因为赤裸裸暴露在某人视线之下,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将声音压低,说罢就去开了窗户,打量了一下高度,纵身一跃。
“嗳——”等惆吓得赶紧跑过去,也不管声音高低会不会让外边听见了,往下看的时候,只见叶老板刚刚从草垛上站起来在掸衣服上的草屑,抬头望见她了还冲她摆了摆手道了再见。